半空之中，尸坠如雨。</p>
地面之上，血流成河。</p>
张黑皮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见到如此残酷的战况。</p>
四月的时候，他们还坐在一起，争论八月秋收后，到底是种芜菁养牲畜好，还是直接种冬小麦。</p>
五月临出发前，他们又聚了一下。大伙脸色发白，但都强撑着，故意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谈笑风生，觉得去战场厮杀不过尔尔。</p>
八月渡河之前，上头发了赏赐，大伙拿着麻布上下比划着，说回去做一件什么衣服，最好干农活时不易磨破。</p>
今日一战，一起出征的乡人袍泽们不知还剩下几个。</p>
想到此处，张黑皮眼泪直流。三十多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p>
陈公的恩情不好还啊。</p>
他只希望，他这辈子卖命就算了，到儿孙那辈真的不要再打了。</p>
继承家里的地，安心耕种，然后娶了邻家女儿为妻。</p>
两家离得近，可一起照应，再生几个孩儿，为老张家开枝散叶。</p>
他活不活，真的无所谓了。</p>
已经死过一次的他，只想在战死之前，尽可能多地把该打的仗打完。</p>
“杀了他们！”数百银枪军带着一千名襄城丁壮冲了上来。</p>
张黑皮就像个旁观者一样，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些舍生忘死杀上来的袍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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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又一波，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p>
用高强度的血肉磨坊，磨干敌人的血肉，也磨掉自己的生命。</p>
战斗愈发激烈。</p>
尸体不断落下，其中一具甚至压住了张黑皮肩膀上的箭杆，痛得他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黑皮悠悠醒来。</p>
“黑皮还活着！”</p>
“黑皮命大啊，这都没死！”</p>
“快，快抬走。”</p>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张黑皮勉力睁开眼睛，发现基本都是陈县第一营的乡邻。</p>
出门在外，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亲人、乡党最可靠。关键时刻，救你的永远是他们。</p>
“先在这车上躺会，有点臭，忍着点。”几人把张黑皮从尸体堆中扒出，然后抬到了一辆马车上。</p>
车厢里全是僵卧已久的尸体，敌我皆有，脸上神色各异。</p>
“攻下寨子了？”张黑皮无力地问道。</p>
“攻下了。”拉车的少年答道：“后半夜金都督接令，带人从北面冲杀，一下就打了进去，抓了个匈奴将军。”</p>
“他们倒是会捡便宜。”张黑皮苦笑道。</p>
他知道，贼营最西面有南北两个营寨，昨日白天攻破了北寨，夜间又破南寨——不打这个寨，侧翼始终有威胁，无法顺利进攻贼中军营垒。</p>
突然之间，张黑皮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黑豆，你才十四岁吧？怎么也上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