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就剩我一个男丁了，也不知道谁把我名字报了上去。”黑豆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道。</p>
看着少年脸上腼腆的笑容，张黑皮突然间出离愤怒。</p>
狗日的！</p>
黑豆父母逃难途中都没舍得把他交出去与人易子而食，宁愿自己饿死，也要保住他。</p>
哪个造孽的把他名字报上去的？只抽了一千丁啊，就他妈抽到了他。</p>
“昨晚攻寨了？”张黑皮又问道。</p>
“攻了。”说起这事，黑豆还有些害怕：“我吓得有点腿软，冲着冲着就走不动了，让人踩了几脚。一个银枪军的官本来要宰了我，一看我这么小，就把我踹到后面去了。”</p>
“唉。”张黑皮叹了口气。</p>
如果运气不好，黑豆昨晚就被督战队宰了。</p>
他又想起了被砸掉半个脑袋的马九，心中翻滚着难言的情绪。</p>
他想家了，想家里的妻儿。</p>
他想坐在夕阳下，看着金黄的麦田。</p>
孩子们拿着饼，一边吃着，一边玩闹。</p>
妻子满脸兴奋地告诉他，家里的母羊又产仔了。</p>
他想死在逃难途中的爷娘能活过来，能笑呵呵地吃着树上摘下的果子。</p>
“嘭！”他举起完好的右手，重重捶了一下车厢壁。</p>
这个天下，本来好好的，到底是谁祸乱的？</p>
杀了他们！</p>
就像昨晚他怒吼着冲向敌营时那样，杀了他们！</p>
黑豆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到张黑皮赤红的双眼时，吓得避了开去。</p>
两人不再说话。</p>
马车拐了个弯后，来到了一个坑。</p>
又有两名陈郡丁壮过来，他们先把张黑皮搬到草地上，然后把车厢内的尸体一具具抬出，扔进坑里。</p>
不远处又响起了激昂的鼓声，以及军士厮杀前的怒吼。</p>
几人手脚不停，麻木地朝坑中扔着尸体，看都没看向那边。</p>
没过多久，旁边有马蹄声响起。</p>
一支骑军从前线退了回来，几乎人人浴血，个个带伤，有人身上甚至插了好几支箭。</p>
张黑皮以前觉得他们很豪迈，这时却在想，又是哪些攻寨的倒霉鬼被匈奴骑兵冲了？</p>
那一边——应该是匈奴中军营垒所在地吧？</p>
真是一刻不停啊！</p>
一天一夜之间，匈奴被连破两寨，死伤、被俘、逃亡者怕是不下万人。</p>
他们应该到最后时刻了。</p>
早点结束吧，别再死人了。这场战争，死的人实在太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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