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时，脸色沉稳。更准确地说，可能是麻木了。</p>
他以为又是哪支部队不告而别，趁夜逃跑了。</p>
他固然很愤怒，但也无力管束。</p>
跟在身边的这些人都各有心思，别说那些管不到的兵将了。</p>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p>
或许，真的该走了。</p>
人心不在，再怎么挣扎也是枉然。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些残存的威望，把能带的人都带走，找到一个喘息之地后，再慢慢收拾人心。</p>
至于能带走多少人，说实话他也没底。</p>
上万人？可能性不大。而且这么大动静，一出城就被邀击了，根本走不掉。</p>
几千人？如果是骑兵的话，还有些可能，但悲哀的是，现在诸部骑兵是最不可靠的。</p>
他们各有头人、部大，本来就是以恩义、联姻结之，以利诱之，但到了这会，他给不了什么利，反倒要让他们送死陪葬，现在还没走的人，说实话已经对得起他了。</p>
就这么默默想着，他竟然有些气沮，眼中满是浓重的悲哀。</p>
“大王，不好了，邵兵已自金明门而入，其势汹汹，好似有数千人。”前方奔来一信使，跌跌撞撞下马后，颤抖着说道。</p>
石勒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相反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p>
他发现自己很平静，平静得过分了。</p>
可能，他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了吧？</p>
能打的部队，要么被晋军俘斩，要么在野外溃散了，逃回城内的只是少数，且人心惶惶，武器多有缺少。</p>
临时征集的丁壮，又能有几分战力？又能有几分忠心？</p>
早晚的事情罢了。</p>
只是他一直看不开，下不了决心。现在不用犹豫了，晋军帮他做出了决定。</p>
“大王！”左右急忙上前，神色焦躁。</p>
杀声越来越近了，喧哗声也越来越大。</p>
有人已经牵来了马，还有人打开了中阳门。</p>
若要弃城而走的话，向北肯定来不及了，有可能会与入城的晋军撞上。</p>
恰好他们在中阳门内，从这里出城非常方便。</p>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还要不要挽救一下危局？当然，即便挽救了，也只是多活几日罢了。</p>
粮食的问题很紧迫，但人心问题更麻烦。</p>
贼军自金明门而入，肯定有人开门了，不然哪那么快就杀过来，还一点消息没有？</p>
桃豹？还是豪门僮仆作乱？抑或是其他什么人？</p>
总之，即便这次成功应对了，还会有下一次，而且不会太远。</p>
“走！”石勒想了想，城内似乎没什么值得他挂念的。</p>
妻妾？这恰恰是最不重要的，大丈夫何患无妻？</p>
况且他的长子已在平阳，这个儿子可比他母亲重要多了，女人只会影响我的大志。</p>
军队？已经人心尽散了，估计带不走。</p>
部属？</p>
“遣人知会下……”石勒一口气报了许多人名，各自分派人手，让他们去通知。</p>
张宾、王阳、桃豹、程瑕等人悉数在内，三台那边亦派了两人，能通知到就通知，通知不到就算了。本还打算密令三台守军杀了妻妾，免得她们受辱，想想还是算了，因为传讯亲兵不一定能到达，他在城南，三台在西北，太远了。</p>
随后，看也不看身后，翻身上马后，又拽过两匹空马的缰绳，道：“走，去襄国。”</p>
邺城以北的赵、巨鹿、常山、中山等郡国内，还有大量分了地的兵士。</p>
去了那边，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他们征发起来，等待朝廷的援军。</p>
思虑间，石勒已窜出中阳门，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点不拖泥带水，十分干脆。</p>
随从们紧紧护卫在身侧，陆陆续续出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