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没反应。</p>
“他已经不满足于上党太守了。”刘曷柱讥讽道：“他太高看自己了。他说就你一个妹妹，于是要陈公娶你为妻，立你们的孩子为世子，继承邵家的权势，甚至整个天下。”</p>
“蠢货。”刘氏终于说了句话。</p>
说话时，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不争气地跳快了几拍。</p>
邵——邵勋有希望问鼎天下吗？</p>
“我也觉得是。在上党当土皇帝当久了，真以为别人非他不可呢。”刘曷柱说道：“不过，他提到刘曜已经到了上党，统率氐羌汉匈之众数万，气势汹汹。若他能帮忙，局势肯定不一样。”</p>
刘氏平复了心情，没再说话。</p>
“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陈公说。”刘曷柱叹道。</p>
不远处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二人抬眼望去，却见一袭红袍快如闪电，马背上之人拈弓搭箭，嗖嗖连射。</p>
所过之处，六个草人被射倒五个。</p>
飞马射草人，六中五，已经神乎其技。</p>
这等骑术、箭术，即便是驰马射飞鸟，大概也能射中一半，难怪众人欢呼。</p>
“陈公若在草原上，大概也是一代雄主。”刘曷柱叹道。</p>
******</p>
夜幕笼罩大地，篝火燃了起来。</p>
身着明光铠的亲兵站得满地都是，目光四处逡巡，戒备不懈。</p>
六千银枪军在外围屯驻，团团围护着中心的营地。</p>
湖水轻轻拍打着岸堤，发出哗哗的声响。</p>
营地正中心，十几个匈奴少女刚刚献舞完毕，又惹得众人喝彩不断。</p>
附近大概聚集着上万匈奴及各部杂胡，大半是俘虏，还有少量迫于形势，主动来投的。</p>
邵勋将他们召集起来，主要是为了统战，瓦解梁伏疵部的军心，尽快夺取安平，稳定局势。</p>
献舞完毕后，匈奴人抬来了半爿（pán）牛，置于地上。</p>
两位德高望重的耆老上前，一人捉刀，从牛身上割了一块血淋淋的内脏，此谓“心口菜”，切成块，放入瓷盘内。</p>
另一人拿起一个高脚碗，往里面倒着乳白色的液体。</p>
忙完后，两位十三四岁的少女上前端起，行到邵勋身前后，跪伏于地，高举过顶。</p>
左边一人官话不错，脆生生地说道：“天降霜之时，天底下最强大的单于决定出兵，与诸部帅会猎，割鲜而食，各问所见，各问所长。”</p>
另一人说道：“九月霜雪降，集津，装为一碗。单于目注于碗，一饮而尽，当有天下。”</p>
邵勋盘腿而坐于毡毯上，看着血淋淋的“心口菜”，沉默了。</p>
匈奴人都看着他。</p>
就连刘氏都好奇地看了过去。</p>
邵勋从托盘上取下割肉刀，挑了一块“心口菜”，放入嘴中，慢慢嚼吃着，面带微笑。</p>
他的动作很快，吃完一块又吃一块，就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时候，端起了碗。</p>
这是一个高脚碗，中原烧制，但中原不多见。</p>
碗足大概有十厘米左右，碗口很大，也很深，里面装满了乳白色的马奶酒。</p>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似的，双手端起，咕咚咕咚喝着。</p>
酒微微有些洒，混合着血水落在袍服上。</p>
片刻之后，他一饮而尽，将高脚碗放入餐盘中。</p>
正想拿丝绢擦嘴，顿了顿，直接拿衣袖擦拭。</p>
两位少女将空空如也的托盘展示给众人看。</p>
欢呼声如山呼海啸般涌起。</p>
邵勋站起身来，压下胃中翻腾之后，大笑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