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死于箭矢的，新旧不一。很显然，有的死于多日前，未及掩埋，有的则死于今日。</p>
有死于刀枪剑戟的，这个就比较旧了，因为最近几天，敌军已经丧失了出城冲杀的能力。</p>
有死于沸水的。任你如何骁勇，披着几层重甲，被人兜头一缸沸水浇下，很难幸存下来。</p>
有死于烈火的。城墙根下尤其多，层层叠叠，几乎融在了一起。</p>
还有死于金汁、落石……</p>
守城的汉兵、杂胡几乎拿出了所有手段，用尽全力守城。一开始可能还三心二意，但守着守着，随着攻方的伤亡加剧，那是真的不敢降了，害怕被屠城。</p>
但仗打到今日，他们也油尽灯枯了。</p>
各色守具用了个七七八八，城墙多有破损，却没有足够的修补材料，于是只能拆毁房屋，粗粗修补。</p>
敢打敢拼的士兵伤亡惨重，剩下的人心中恐惧，已经陆陆续续有人逃跑。</p>
从九月中下旬外围亭障攻防战开始，已经过去大半月了，双方杀得尸横遍野，没有人不恐惧，没有人不害怕。</p>
最让人绝望的是，外围援军始终无法杀过来，远远地就被晋军步骑击退，无奈再度退回博陵，背靠石勒，互为援应。</p>
攻方还不断有援兵赶过来。</p>
第一批伤亡惨重的人已经退下，第二批生力军补上，始终维持着相对旺盛的士气，用人命将他们的抵抗意志一点点消磨掉。</p>
终于，在十月初十这一天，他们顶不住了……</p>
三百余溃兵流着眼泪，抱着必死的信念，扛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简陋长梯，搭到城墙之上。</p>
城头时不时有箭矢落下，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似乎没以前密集了。</p>
溃兵们似无所觉，在刘氏庄客阵列的挤压下，他们没有犹豫的空间，顺着长梯攀登而上。</p>
没有沸水、没有金汁、没有落石，甚至连箭矢都少了，只有城头越来越大的喧哗声。</p>
离城头还有两三步的时候，抵抗才迟迟出现。</p>
有人用叉子将长梯推离城头，令其侧斜、倾倒。</p>
“嘭！”一根长梯倒了下去，十余溃兵摔落地面，半天没能起来。</p>
城下有刘氏部曲赶到，箭矢射向城头，将几个探出身子的守兵射死。</p>
“杀！”第一个登城的溃兵看到迎面而来的长矛、大斧，知无幸理，绝望之下抓住刺入身体的矛杆，用力一扯。</p>
敌兵跌跌撞撞，与他一起栽落城下。</p>
第二个登城的直接被大斧削去了半个脑袋。</p>
第三个登城的挥舞着短刀，临死前击伤一人。</p>
第四个登城的……</p>
三百多溃兵几乎只一瞬间就消耗殆尽。</p>
刘氏庄客一边清理路上的阻碍物，一边推着云梯车，很快抵达城下。</p>
“啪嗒！”抓钩牢牢固定住墙头。</p>
守兵拿斧子疯狂地劈砍，城下的弓手不要命地往上射箭，双方不断有人倒下。</p>
刘氏庄客顺着梯子，疯狂地往上冲。</p>
从城头向下望去，密密麻麻地全是攒动的人头。</p>
他们面目狰狞，大吼大叫，既是恐吓敌人，也是给自己壮胆。</p>
从城楼上往下看，城墙根下一溜十几辆云梯车，散发着新鲜木料的香味，带着浓烈的杀气，无数兵士从车腹内涌出，顺着飞梯向前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