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旷野之中——</p>
不下两万人在挖沟取土、修筑营垒、安放守具；</p>
牛马拉着车辆，将一袋又一袋的粮食送至前线；</p>
炊烟袅袅升起，瓦罐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看起来像是丹炉，又像是人头；</p>
一群新来的人正在领取草席，这是他们晚上的卧具，也是他们死后的归宿；</p>
头裹黄巾的兵士远远出现在了北边，阵列齐整，密集的长矛如同丛林一般，缓缓向前蠕动着……</p>
六千黑矟军、两千一百骁骑军、八千七百黄头军、三千余胡人轻骑，外加两万余随军匠人、丁壮，共同构成了这个营地。</p>
他们将依托长壕、土墙以及坚固的营垒，死死盯住蒲津关的敌军。</p>
侯飞虎走下高台。</p>
所至之处，无论是谁，尽皆躬身行礼。</p>
一军之重，系于主帅。</p>
四万人的担子压在身上，侯飞虎面色从容，走得很平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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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山道异常湿，时不时有人摔跌而下，落入汹涌奔腾着的深涧之中。</p>
落水之人大声呼喊着，于水中浮浮沉沉。</p>
山道上的禁军大队没有一刻停顿，就连一起出来的乡党也只是多看了他几眼，随后便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行了。</p>
不会再有他这个人了。</p>
他将永远葬身于冰冷的河水之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乃至记忆之中。</p>
大部队走出了崤山，来到了相对平缓的地带，折而向西。</p>
道旁的村落外，两辆马车停在那里。</p>
小吏们从车中取出绢帛，一人两匹。</p>
妇人掩面而泣。</p>
从来没有提前发赏的，这是要把她们父兄、子弟的命提前买走么？万胜军第五营的男人们沉默着。</p>
他们从箱底取出了已经褪色的黄巾，轻轻抚摸着。良久之后，一咬牙，飞快地包在头上，大踏步出了门。</p>
村头的武器库已经打开。</p>
队主站在门口，向他们招着手。</p>
一柄柄武器被塞到黄头军男儿的手中，一件件装具被抬到了马车上。</p>
不知何时，武库外立起了一个小佛堂。</p>
一位游历至此的僧人静静看着他们。</p>
片刻之后，他取来一个蒲团，盘腿而坐，双手合十。</p>
武库前的男人络绎不绝，取完器械就奔赴远方，再不回头。</p>
僧人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沉重哀伤。</p>
你在为谁祈祷呢？</p>
你又是在为谁忧伤呢？</p>
是敌人，还是眼前的黄头军男儿，又或者兼而有之？</p>
一群乌鸦落在枝头，静静看着远去的黄头军将士身影。</p>
村落之内已经空了。</p>
女人抱着孩子，仿佛失去了精气神一般，颓然地看着渐渐在大地上汇聚起来的黄色海洋。</p>
男儿群聚之时，离别之感慢慢被冲淡，转而从心底滋生出了一股豪迈之情。</p>
以队、幢为单位，汇集起来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p>
旌旗打了出来，在空中猎猎飞舞。</p>
刀枪亮了出来，仿佛在渴求鲜血。</p>
队列两侧是碧绿的田野，距春播已经过去一个半月，粟苗长势良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