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冏之嘴角泛起苦笑，道：“仆忝为羊氏耆老，诸般功绩皆是族中小儿辈打下的，我得此宅，实难心安。”</p>
邵勋笑而不语。</p>
羊冏之肯定有办法安抚族中旁支及子侄辈。不懂也没关系，我可以派人暗示。</p>
开国之后可要度田了羊家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部曲，还打过仗，战斗经验丰富，可以分一分嘛。</p>
不分，其他人怕是会有意见。</p>
羊冏之肯定也想到这一点了，但具体怎么做，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p>
而羊氏其实也是世家大族的一个缩影，只不过其实力较强，较为典型罢了。</p>
见邵勋坚持要将此宅赐予他，羊冏之渐渐明白了，微微叹了口气。</p>
邵勋扭过头，低声道：“羊氏乃天下望族，二十年来，不知道帮了我多少忙，便是再多的赏赐也受得住。待开过年来，此宅营建完毕后，便可挂上‘太尉府’的牌匾了。”</p>
羊冏之是大晋卫尉，在梁国内无官，邵勋所说的“太尉”显然是开国后新朝的太尉了，与太师、太保、太傅、司徒、司空同为六公之一，正一品。</p>
如此尊荣，确实是厚赏了，羊冏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虽然他清楚梁王从不吝啬这些官位、名爵、财物赏赐，他更看重土地、户口。</p>
还有什么好说的？羊冏之也不知道，只能低声道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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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抵达开阳门外时，人已散得差不多了。</p>
邵勋正在对面的明堂内闲逛。</p>
此间搭了不少帐篷，残存的屋宇内也住了不少人，多为从长安迁过来的杨韬部众。</p>
这些人先从陇西来到长安，住了没几年，又从长安来了洛阳，也是够苦逼的。</p>
更苦逼之处在于，他们还需要干活，即清理洛阳城外的废墟，乃至营建房屋，就是传说中的以工代赈。</p>
这些时日，已经有人逃亡了，实在太苦。</p>
至于说为什么不叛乱，那是因为附近军兵的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而他们中还包含大量老弱妇孺。</p>
不想死就不要作死。</p>
想死的人已经被弄死了。</p>
王衍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见到邵勋后行了一礼。</p>
邵勋回了一礼，然后笑道：“太尉来得正好，大事还需你来筹划。”</p>
“唉。老夫一辈子的名声，就这一回，全卖掉了。”王衍悻悻道。</p>
“值了。”邵勋开玩笑道。</p>
和这老登说话，无需云遮雾罩。你绕圈子绕不过他，他能连说半个时辰，看似振聋发聩，其实空无一物，全是情绪输出。</p>
邵勋太知道怎么和王衍相处了。</p>
不要和他玩心眼，你玩不过他。</p>
不要和他玩权谋，你也玩不过他。</p>
说话直接点，你要是打哑谜，王衍立马化身谜语人，把你忽悠得找不着北。</p>
邵勋知道自己擅长的是什么，对方擅长的又是什么。</p>
和平年代，有规则束缚，王衍吃死他。</p>
乱世之中，他用刀子创造规则，吃死王衍，就这么简单。</p>
“真要废立天子？”王衍低声问道。</p>
“我实不想这么做。”邵勋说道：“但一堆事要做，天子恐撑不了多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