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酒肉？」夏悟惊讶道：「我家部曲也就只能啖食粟麦。若有灾歉，还要春食花，夏食茎，秋食果，冬食实，或准备些糠菜，如此方能吃饱。」</p>
「有灾歉的话，你不减租？」冯八尺一皱眉，问道。</p>
「我上阵抓回来的生口，凭什么减？」夏悟反问道，</p>
冯八尺叹了口气。</p>
这人倒和帮他打理家业的韩氏族人有的一拼，心都狠着呢。</p>
他就始终学不会这种狠心。</p>
「部曲上阵也有赏赐，我看日子还过得下去。」夏悟不以为然道：「陛下南征，他们一个个都红着眼晴要去劫掠呢。」</p>
冯八尺听完都笑了。</p>
一帮饿狼南下，拼了命想要厮杀。一旦收不住手，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p>
能镇住他们的，只有陛下了。</p>
「咚咚咚————..」不远处响起了鼓声。</p>
一帮看样子未及弱冠之龄的武学生站了出来，全副武装，手握马鞭，将傻愣愣站在那里不知道列阵的新兵打得鬼哭狼嚎。</p>
冯八尺抱臂看着。</p>
新兵们列队之所附近还有个集市，一些商贩本蹲在地上售卖果蔬、鸡鸭、禽蛋之类，这会都直起腰来看热闹。</p>
冯八尺走了过去。</p>
商贩们看到一个浑身叮当作响的甲士走了过来，顿时不知所措。</p>
冯八尺弯下腰去，捡起几枚桑葚干，感慨道：「少时居乡里，桑葚成熟时，</p>
常采摘晒干。凶年栗少，可当食。已多年未食此物，不意今日又见到。」</p>
「官人知民间疾苦。」卖桑葚干之人紧张地说道。</p>
「哈哈。」冯八尺开心地笑了，道：「都是苦过来的人，骤得富贵，有什么可装的。出门前，刚了一池麻。闲时做做农活，疏松筋骨，上阵搏杀时才有力气。」</p>
小贩看着他身上颜色深浅不一的甲片、腰间的弓刀以及甲胄内里的丝绸垫布，情知此人很可能是一个以军功搏得富贵的武官。</p>
这样的人，乡间并不少见，尤其左金吾卫扎堆的陈留更是如此一一说难听点，这里正常百姓少，军户多。</p>
冯八尺问了问价钱，随手摸出几枚开平通宝递给去，买了一大袋桑葚干背在身上，一边吃，一边问道：「出征过吗？」</p>
「连年征战，怎能不出征？」小贩干笑道。</p>
「去年出征过？」</p>
「去年倒不曾。前些年打鲜卑时转输粮草，去过一次雁门。」小贩说道。</p>
「耽误农活了？」</p>
小贩顿了顿，道：「正准备去收野栗子、橡实呢，就被征发了。」</p>
「没收成？」</p>
「家里人去收了，少了一大筐。官人有所不知，非得收足三四筐，蒸熟了当三冬之粮，方得万全。」</p>
「粮食不够吃？」</p>
「邵皇帝分了地，够吃。但能吃野菜、榆叶、栗子、橡实、桑葚干，谁吃粮食啊。粮食精贵，得存起来。」</p>
冯八尺一听，顿生亲切之感，遂问道：「以前在当庄客？」</p>
「是啊，吴家庄客。」</p>
「现在日子好过了？」</p>
「没庄园典计来收余粮，自然好过了。”</p>
冯八尺开心地笑了，道：「你得了邵皇帝好处，我也得了邵皇帝好处。司马家的皇帝弄成这样，合该妻不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