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想必殿下已经知晓，老夫就不赘述了。就说些不大不小的事。」沈陵沉吟片刻，道：「天子于皇女台清谈，敲打了一众公卿土人子弟，让他们勿要虚度光阴，可多费些心思，做些于国于民有利之事。正月底还会在宿羽宫清谈，令诸家子弟畅所欲言。此其一也。」</p>
「少府监蔡承连年都不过了，亲赴凉州焉支山，听说是要圈一个苑林，养马牧羊之余种黑麦。老夫查阅经手中书的旨意，天子似乎极重此事，令凉州调动大军屯驻苑林左近。」</p>
「竟如此兴师动众？」</p>
「是。」沈陵点头道：「事情缘于一胡商。此人前几天奉诏入宫，当着天子和群臣的面，讲了黑麦之事。老夫从头听到尾，觉得颇有意趣。」</p>
「胡商提及当地自古有传说，黑麦最初只是山间牧草，牛羊马驼喜食，有一日受天神点拨，突然化草为谷。」</p>
「哈哈。」邵听了大笑。</p>
「此物不可小视，听闻能在极寒之地种植。」沈陵说道：「天子那日曾说，千里辽泽可种此物。」</p>
邵收起笑容。</p>
辽泽在哪里？他是有所了解的，那是燕山以北一片无穷无尽的沼泽。</p>
沼泽中有陆地、有森林、有草场，但这些都被广阔的水泽包围着，宇文鲜卑、慕容鲜卑甚至高句丽都各自占据了一部分。</p>
那里的冬日寒冷漫长，天气多变，种粟麦比较危险，因为你觉得开春了，播种了，老天爷冷不丁给你来个严寒霜冻甚至直接在三四月间降下大雪，让你一年颗粒无收。</p>
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了，还不如放牧。</p>
子倒是可以尝试一下，最好五月后再播种，八月就收，能收多少看运气。</p>
「陛下这么说，可是想要攻伐慕容鲜卑？」邵问道。</p>
沈陵仔细回想了下，摇头道：「伐慕容乃必然，但和此事无关。」</p>
邵缓缓点头。</p>
「对了，这个胡商是齐王找到的。」沈陵突然说道。</p>
「哦？大兄有心了。」邵感叹道：「昨日见他，竟发觉面上满是风霜之色，这两年苦了他了。」</p>
沈陵微证，不过很快收起了心绪，道：「是啊，天子大喜之下，让他在京中休养数月，后面会给个差事，坐镇一方。」</p>
「那我可不能被大兄比下去了。」邵笑道。</p>
沈陵看了他一眼，笑道：「修笃你啊，心地还是这么纯善。」</p>
邵摇头失笑，道：「都是兄弟，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怨？小时候大兄带着我玩闹的事情，记忆犹新。」</p>
沈陵暗叹一声，不再纠结这个事情，转而提起了第三件事：「庾元规八月中至成都，</p>
天子许其开府，遂以庾怡为贼曹参军，大兴刑狱，蜀中士人怨声载道，都闹到洛阳来了。」</p>
「什么？」邵有些惊讶。</p>
不过仔细想想后，似乎又没那么惊讶。</p>
庾元规一向性急，最近五年居丧四年，都快从朝堂消失了他这么个性子，又怎甘心？又怎耐得住寂寞？他现在怕是巴不得让更多人记起他，见识到他的手段和威风。</p>
至于庾怡，则是庾珉之子，出仕较晚，在晋当过太子洗马（洗马）、廷尉平，入梁后一直在不断的居丧中度过。</p>
这次和庾元规一起复出，二庾同下成都，显然是要大干一场了。</p>
「陛下就没说什么？」邵问道。</p>
「陛下问秦王，此事该如何处分。」沈陵说道：「秦王以‘大舅勇于任事，且观后效」回复，天子许之。」</p>
「其他人没说什么？」邵追问道。</p>
「中书令乐公以为不可，并言及秦王‘虚言搪塞，无肩任之诚」。」沈陵说道。</p>
邵愣住了，脸色不是很好看，叹了口气，道：「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p>
沈陵看了他一眼，道：「天子不悦，令乐公居家自省。」</p>
邵听完后，沉默许久，方道：「父亲不高兴不是因为事情本身对错，而是乐弘绪越界了。父亲他一一终究希望我们兄弟和睦。」</p>
沈陵亦叹气，道：「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早就该料到有此下场。」</p>
「蜀中有乱子吗？」似是想到了什么，邵问道。</p>
「蜀中尚有一二万人未及撤离，汉中亦屯有劲兵。乱不乱不好说，便是乱了起来，也不会有甚大事。」沈陵说道：「庾元规—应有分寸吧。」</p>
说完，又提醒道：「殿下近日可多往宫中走走，带上妻儿。这是陛下第一个孙子—</p>
」」</p>
话到这里，意已尽。</p>
邵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只应了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