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着这封奏折的,还有一批所谓的长孙寿罪证,比如捕获南唐鹰侯韩启峰的供述笔录啊、都督府里查获的大批兵器、黑山军与长孙寿联络的信函等这些东西。自然也是真假参半了,有些东西干脆就是孟聚私造的。孟聚到不指望这些东西能糊弄过朝廷去,这年头,谁比谁傻多少啊,但朝廷倒是可以用这些东西来糊弄下清流和舆论。
写完给朝廷的奏折,孟聚歇息了一下,又开始写第二封信。这封信,是写给东陵卫总镇白无沙的私信。给朝廷的奏章可以随便乱扯,但这封信里,孟聚可不敢胡乱吹牛了。
他老老实实地坦白了事情经过由来,说长孙寿对他行刺和数次使坏。
在信里,孟聚把自己形容成一个无辜的小白兔,他说,长孙寿是拓跋雄的忠心爪牙,拓跋雄为谋求在北疆一手遮天,把东陵卫的存在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孟聚牢记白总镇的教导,与拓跋雄斗争毫不退缩,所以长孙寿自从到了东平以后就一直在兴风作浪,数次对他使出阴谋,长孙寿数次挑衅,但孟聚都是牢记白总镇的教导,以“坚忍包容”的胸怀原谅了他。但不料长孙寿非但没有幡然悔改,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甚至连买凶杀人这种事都干出来了,若不是护卫拼死相救,自己就要惨死当场了。
忍无可忍之下,孟聚不得不奋起反击,一举将长孙寿的势力连根拔除,杀了长孙寿。
孟聚说,此事上自己问心无愧,长孙寿确有取死之道,但擅杀朝廷封疆大吏,孟聚也自知闯下大祸,但他毫不畏惧。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会一人当之,不会牵连到总署,清白总镇放心。倘若给他机会再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长孙寿。
“为我东陵扬威,为先镇督叶氏雪耻!我北疆东陵卫蒙受边军欺凌已久,报仇雪耻,正当此朝!”
拂晓时分,当孟聚写完给白无沙的信函时,天色已经大明。孟聚叫来王九,让他传令用六百里加急的驿站把两份奏折给洛京的东陵卫总署。王九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份奏折,恭敬地领命而去。
忙碌了一整夜,孟聚也很疲惫,合衣躺下休息了一阵。但不知为何,尽管很疲惫。他却一直睡不着,干脆披着衣裳起来,坐在书桌前。
窗外是刚刚白的天空。一行大雁掠过红色曙光的天际。
眺望大雁,孟聚眼中流露艳羡之色。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自由地翱翔于天际啊!“请肖将军进来吧。”
孟聚从没见过,肖恒表情有如此严峻的时候。网进来,他就急不可耐地问孟聚:“孟老弟,我听说谣言,听说昨晚你杀了长孙寿?不会是真的吧?”
“对。对,老哥消息真是灵通啊!”
“啊,唉呀!”
听到孟聚承认,肖恒脸色大变,他唉呀地叫道:“老弟,你真的杀了他?这可是一省都督啊!你太莽撞了你闯大祸了!”
孟聚笑笑,他挥手请肖恒坐下,问:“要喝什么茶?”
肖恒叫道:“还喝个屁茶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弟,长孙寿再不是东西,他也是朝廷的大员,从三品的官,不是你有权处置的,你这样做,朝廷那边如何交代?”
看着孟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孟聚简直是气急败坏了:“你,你是活腻了不成?昨晚你气冲冲地过去,我还以为你只要把长孙寿抓出来揍一顿出气罢了,没料到你竟是这么胆大包天,接杀朝廷封疆大臣一
“如果哭可以解决问题,那我也可以泪流成河的。”
肖恒一窒,他长叹一声。声音几乎在哀鸣了:“这可怎么办好,这事该怎么收场啊!擅杀朝臣,这是要杀头的啊!”
孟聚看得有趣。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肖恒时,自己还只是靖安署的副总管,肖归老家伙架子端得天大,老气横秋地教自己。在战阵上。他也不负北疆老军头的声威,即使陷入魔族的重围也能镇定自若地杀出一条血路来,但这时。自己杀了个长孙寿,他就吓得六神无主了真是搞笑,杀了长孙寿的后果再严重,难道还比被几千魔族围着更可怕吗?
这时,孟聚才意识到。自己具备后世人和南唐鹰侯的双重身份,所以对北魏朝廷缺乏敬畏和归属感。但肖恒他们不同,他们可以无所畏惧的面对魔族的刀剑,却不敢忤逆朝廷的意旨就象小孩子即使长大强壮了。他依然不敢违背母亲的话一样。肖恒这种老式的边关武将来说,他们虽然对朝廷也有着诸多抱怨和牢骚,但却依然对朝廷充满敬畏。这与胆量大小无关。纯粹是思维模式的不同罢了。
孟聚安慰肖恒说:“老哥。莫怕!天塌下来有人顶,长孙寿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我都没怕呢。”
肖恒唉声叹气了一阵。看着孟聚老神在在的样子,他不禁问:“老弟,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你到底有什么后手?杀了长孙寿,你为何还
孟聚想说自己的后手就是准备了跑路的牛皮靴一双,但看着肖恒担心的样子,看着这个岁数足可以当自己父亲的老人在为自己操心,他心下一软,骗他说:“肖老哥,你放心就是!我既然敢动手,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收场。”
哦?老弟,你说说!”
“呵呵。其中奥妙,暂时还不方便跟老哥你详说。老弟只能告诉你”孟聚神秘兮兮地说:“不光是我们,朝廷上。也有人想着长孙寿死啊!否则老弟我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肖恒眼睛一亮,他恍然大悟道:“说得也是。原来,老弟你也是上头有人啊!”
听到这句话,孟聚差点没笑掉大牙这种事,原来真是古今都一样的啊!
接下来。肖恒好奇得不得了,一个劲地朝孟聚打听,他的后台到底是朝中的哪位大佬,孟聚则讳莫如深:“这种事。怎么能说的呢?反正肖老哥。你知道我们的能耐很大就走了,上头罩得住我,不会有事!”
孟聚坚决不肯透露口风,肖恒反而更加相信确有其事了。他顿时放下心来,拍掌道:“老弟你该跟我早说的,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一宿,白头都多了几根。好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唉哟,一晚没睡,困死我了。”
孟聚笑着把肖恒送出了陵署的大门,目视肖恒身影远去,网转身,他的笑容就在脸上敛去了。三名军官并肩站着,身形挺得笔直,他们望着孟聚,都是神色严峻,目光肃然。
孟聚也严肃地回望着他们,良久,他轻轻点头:“辛苦了。”
三名军官都是肃然行礼
有些话,不需出口就明白的。昨晚的事件。是一次真正的考验。忠诚与投机。真心与谎言,统统都在昨夜得到了验证。这是一次最彻底的选择,黑白分明,非此即彼。
孟聚感到很幸运,自己最信任的三名部下都通过了这场考验。他们接受并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自己的命令,尽管明知这命令是不合法的。
部下们也都知道,经过了昨晚的事,他们已成为了死心塌地的“孟党”从此命运与孟聚凝为一体,一荣俱荣,福祸共当。
“事情处理妥当了吗?”
江海代众人回答:“启禀镇督,按大人您的吩咐。都督府内的一百二十五名官吏。我们已经全部收押起来了。卑职斗胆,借用了靖安署的监狱,将他们关了进去,等待大人处置。至于士兵和杂役,我们也按大人您的吩咐将他们分别处置了。”
“关他们进了黑牢?”孟聚嘴角浮上笑意:“他们反应如何?”
“官员们还是有点意见的,有些人还冲我们嚷嚷。骂我们。但知道长孙寿被杀的消息后,他们就立即老实下来了,再没人敢吱声
“甚好。下次还有人哆噪,拿鞭子抽他们。”一虽然也是秀才出身,但对于文官同僚们,孟聚着实缺乏好感。鲜卑人的文官,要气节没气节,要操守没操守,要才干没才干,只懂念几本死书“孟聚对他们的鄙夷更甚于边军的武夫。丘八们虽然跋扈,起码还能打打魔族。而文官,除了贪腐以外他们还干出什么好事来了?
接着,吕六楼和王北星也分刷上来汇报,他们分别报告了查扣都督府内的藩库和武库的情况。武库没有什么好东西,倒是在藩库里查到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说到这里,几个军官都是脸露喜色,一副等着分好处的架势。
孟聚叹道:“这笔钱,你们就不用想了一这不是长孙寿私人的钱财,这是朝廷的库银。这笔钱,还要拿来支付东平六个边军旅的饷银呢!谁敢贪?断了军饷,那不是逼得旅帅们立即跟我们拼命吗?”
军官们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失望之色形与颜色:“不会吧,镇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