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二百四十一 血夜(2 / 3)

轩文科的亲军位于大军的中段,并不是第一批受到斗铠冲击的部队。当听到前军那边传来的恐怖喧嚣的时候,他的脸唰的变得惨白。

他惊恐万分地了命令,命令前军立即出动反击,阻止北疆军的进攻,为大军赢得整队的时间——其实孟聚错怪了轩总管,他其实还是安排了一批斗铠掩护部队的,总数为一个旅,分布在前军、中军和辎重队各处。但在汹涌而至的北疆军面前,这些分散的掩护兵马并未能为大军争取到应战的时间,数量占了绝对优势的北疆斗铠倾刻间便摧毁了他们,接着便大军赤囘裸裸地暴露在敌军斗铠面前,被蹂躏得体无完肤。

在边军猛烈的攻势下,长达数里的北增援兵马,就像被巨浪冲击的泥沙堤坝一样,轰然倒塌。

军队的崩溃是一场灾难,无可阻止,无可挽回。即使在数里外的远处,亦能听到那片轰烈的惨叫和喧嚣。那条巨大的火把长龙像是被不可阻挡的巨力猛然一击,断成了数截,紧接着便是火把光点大批而迅的消灭,龙头、龙颈、龙身……那条蜿蜒数里的行军巨龙,一截又一截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孟聚伫立在高处,注视着那条正在被屠囘杀的巨龙,耳边传来了那震天的喧嚣,他神情沉静而严峻,心情却是颇为复杂。

自己的先见之明终于得到了证实,轩文科的愚蠢和固执终将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样的代价,委实太过沉重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自己出击援救的最佳时机?

按孟聚原先的估计,即使最终落败,坐拥千斗铠、两万战兵的轩文科,怎么也该能抵挡到天亮的,那才是自己出手援救、一击败敌的最佳时机。

没想到,现在自己看到的却是一面倒的崩溃。敌人攻势狂飙如潮,毫无阻碍,这让孟聚把轩文科恨得牙齿囘痒:事前无法预料敌人的伏击,可谓无谋;一意孤行,拒绝孟聚再三的提醒,可谓刚愎;安排的队列被敌人一击即溃,可谓失策——这些都懒的说他了,孟聚本来对这人也没多高期待。

可是,就算事突然无法指挥全军,把轩文科身边的亲兵家丁披铠武装起来,怎么也能凑百十具斗铠?动起一次反突击,迟缓敌人的推进,给后面的兵马赢得备战或是撤退的时间,这件事总该办得到?就算大军最后落败,他怎么也该能坚持一两个时辰,起码也帮忙消耗下边军的体力?

“本来就知道这家伙是废柴了,没想到废柴到这地步!生领兵,从没出过什么好事,这帮家伙只会躲在安全地方动嘴皮子,真要让他们到一线临战调度,当场就尿裤子了!十有八囘九,轩文科这家伙是逃了。”

孟聚很是为难,轩文科废柴是他的事,可这实在让孟聚处境尴尬。他若是现在掉头就走,自然可以好毫无伤地回去,可慕容家的一路大军被边军追杀殆尽,唯有自己安全归来——自家的兵马死囘光了,别人的兵马却是毫无损,就算慕容破胸怀在宽广,只怕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孟聚看了。

再加轩文科和一帮吃了败仗的将领们为了推卸责任,肯定要死命地抹黑孟聚的,搞不好把自己栽赃成边军的卧底都有可能——“孟獠未请军令,突率亲兵擅离本队,潜行匿迹,不知所向,王师将官无不惊骇,有识将士,皆以为忧,军心浮动惊惶,虽众将尽力弹压亦无济于事。孟燎方离,北贼旋即掩杀而至,内有一彪带路兵马,皆以赤巾覆面。此路兵马深知我军内情,所击皆为我军要害,虽众将力战不屈,无奈敌众我寡……”——拿屁囘股都知道这帮人会怎么说,那帮龌龊文人,拿敌人是没啥办法,但整起自己人来却是最拿手的。

孟聚在沉吟着思考,部下众将神情肃然,沉静如林。数年间在战场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早已培养出他们对孟聚近乎无条件的崇拜。镇督总会带着大伙打胜仗的,这就跟太阳在东方升起一般天经地义。该怎么办,自己根本不必操心,不必追问,只需等着镇督出命令然后照做就好——这也是孟聚要把马贵赶走的原因了,那个死太监在的话,孟聚会被他的公鸭嗓子烦躁死。

前面传来了一阵急的脚军步声,一名斥候军官穿过夜色快步走进,他肃然向孟聚行礼:“启禀镇督,边军已经击溃了金吾卫的前军和中军,现在他们正在向后军扑去。”

“敌人分兵了吗?”

“有!他们留下一部分斗铠追击溃逃的前军,在击败中军后又派出一部分斗铠去追击,主力则扑向后军,斗铠数不详,但应该不过五百具斗铠。在他们身后,又有数千步军和马兵随后,但斗铠攻得太快,那些马队和骑兵已跟前锋的斗铠脱节了,足足有两里。”

“北疆军的旗号打探到了吗?是哪些部队?”

“抱歉,镇督,北将军攻得太快,他们各部兵马已经混编了,再加太暗了,实在看不清他们的旗号。”

“轩文科何囘在?”

“他逃了,或是死了。他的主帅旗帜已经不在了,镇督,我们要继续打探吗?”

孟聚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敌人两次分兵,这已经是自己能等来的最好机会了。再耽搁下去,待那些追击溃兵的斗铠回去头,自己的战斗就更难打了。

“出!”孟聚站起身,对环侍的军官们令,声音不高但却是极锐利:“三刻之内,我军务必击破当面之敌!”

命令既下,斗铠队伍随之出。在斥候队带领下,东平陵卫的人马一队队谨慎地、悄悄地向战场接近,远处那片轰隆震天的杀声掩盖了斗铠行进的声音。

就如从前战场时一样,孟聚穿着一身豹式斗铠,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转过一片树林,战场赫然已经在目。在那黯淡的苍穹背后,清晰地显出一片耀眼的火光,大片火光照红了一方天幕,那是大片的粮草车队被火烧着了,那火焰甚至蔓延到了道边的荒草中,撕裂了一方的黑暗天际。

就在那火光中,无数的人影在奔走呼号,惨呼声、铿锵的金属撞击声混杂成一片,那声音混成了一片宏大而杂乱的杂音,直冲云霄。

在那火光明耀处,传来了轰隆的交战声,在红亮的火光照耀下,激烈的交战正在进行着,两股斗铠正在恶斗。三五成群的斗铠战斗群在火光中忽进忽退,那些魁梧的黑色身影反映着血红的火光,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武器的撞击声响震耳欲聋。那些厮杀中的斗铠,犹如地狱中突然冒出来的修罗和恶魔,正在你死我活地争斗着。

孟聚甚是惊讶,拥有精锐兵马的前军和押营亲兵的中军都是一击即溃,为何反而是一帮战斗力低下的辅兵和辎重兵反而能坚持抵抗得更久?

但他已经没空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刚趟过一片着了火的草丛,绕过一辆翻到的马车,迎面就撞了一名铠斗士。

这是一名穿着虎式斗铠的斗士,手提佰刀,身子晃荡着,像是还不适应身的斗铠。很显然,这次的遭遇对他也是一桩突然事件,看到孟聚突然从火光后冒出来,这铠斗士愣了下,站住了脚步。

就在他停步的时间,孟聚已经动手了,只听“噌”一声脆响,孟聚手中的佰刀已经准确地捅穿了对方的护喉,激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了孟聚的覆面。

这名铠斗士丢下了长刀,抱着自已的喉咙翻倒在地,痛苦地来回翻滚着。气管被割断了,他说不出话来,一张狰狞的钢铁面具盖住了他的脸面,只有透过覆面的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孟聚,嘴里出含糊不清的“咯咯”声地,在地滚来又滚去。

与对方眼神接触,看到对方不甘又绝望的眼神,孟聚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杀错人了,这应该不是北疆军的铠斗士,而是护卫后军的金吾卫士兵。

这时,有人在他身边大声“镇督,请您当心,敌人的铠斗士披着白色斗篷!”

孟聚低沉地“嗯”了一声,望向地倒下的那名铠斗士果然,他的背后并没有白色的斗篷。他艰难地把目光从那濒死士兵的眼睛里移开,投向了那片如火如荼的战场。

在那片火光中,两军铠斗士正在厮杀,金吾卫最后有组织的残余力量正在败退。看到这一幕,孟聚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交战的北疆军和金吾卫,他们同样穿着大魏朝的黑色制式斗铠,操着同样的语言,有着几乎同样的军旅编制和服饰——当然,交战日久,双方军官肯定知道该如何区分敌,但初来乍到的东陵卫却不知道。依孟聚那天怨人怒的人缘,有哪个金吾卫将领会去提点他?

孟聚冷笑着用力挥舞手那杆滴血的佰刀,血珠被远远地甩开了,飞舞的刀刃在火光中泛出一道白亮又清冷的轨迹。

“跟我。”年青将军的声音清冷又残酷:敌难辨的,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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