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老乡也姓王，都是本地大姓，大名叫什么，王建军不清楚，只知道同辈之中排行十五，这么多年就一直叫王十五。
那种蛮荒的气息愈发浓郁，那身穿羽衣大氅的老爷子，身形都好似膨胀了起来。
行走在山间小道上，走出去一个小时，王十五便抽出了柴刀开路，他砍去了那些低矮的树枝，拨开干枯的杂草，才能隐约看到，这里似乎真有一条已经被杂草覆盖的小土路。
而那小孩身边，还站着几个年轻人，还有一个年轻人面色青白，手里端着一杆土猎枪，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带上这个小屁孩，带好了。”
“我会尝试着帮你打开一个离开这里的路，你自己见机行事。”
他们的脸色青里透白，一个个像颈椎前倾，脖子上依然像是压着什么重物，小鬼灰飞烟灭，他们受到的负面影响，也开始逐渐爆发。
他非常确定这点，他今天就想起来，好几次他爷爷办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得不带上他，他都会坐在远远的地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行走在这种地方，王建军回忆着脑海中从昨天到今天才浮现的回忆。
“就这里了，要不是这个地方挺好辨认的，我也很难记住，按照你爷爷的意愿，葬在了里面的山洞里。”
一路进山，走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座石山的背面，找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裂缝上窄下宽，最底下的部分，约莫有不到一米宽，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中原郡的大半地方，都是地势相对平缓的平原，但是西部却还是有大片连绵的山地，这里开发程度不高，种植面积也不高，跟往东走的大片地方完全没可比性。
他现在都怀疑，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他，在逃避这种结果，让自己忘记了。
王建军琢磨的时候，他的一只手被人抓住，他回过神，一回头，就看到他老婆抓住他的手，给他一个微笑。
他的目光，也同时看到了另一边，一个年幼的小孩，一脸懵，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站在那里。
随着路越变越宽，壁画里的内容，也开始越来越多，越是到后面就越是抽象了起来。
他好像……来过这里。
老爷子的双手双脚，看起来滑稽怪异，是因为四肢同时在做四件事。
看起来最多一秒一步，速度却快到温言闷头狂奔才能勉强追上。
他想起来了，他小的时候，他爷爷要出门的时候，会锁好大门，将他关在家里，出门前都会给他准备好吃的，偶尔还会给他蒸一個满是蜂窝的鸡蛋羹，再给点两滴香油。
不过这么远也有好处，你是不知道，早些年强制推广火葬，就是不让埋。
他想起来了，就是这里。
他舞动的身形，看似怪异滑稽，但这一次，温言看清楚了。
他看到的就是一次次祭祀，到了最后，他看到了最初的那个大坑，被尸骸填满了，到后面就再也看不懂了。
看起来频率不快，可是温言只是一眨眼，老爷子的身形就已经在好几米之外了，依然是那怪异的，像是在跳动的步伐，可前行的速度极快。
老爷子看起来年纪大，可是走在前面的时候，温言都觉得他除非是爆发狂奔，不然的话，也就这配速了。
王建军抬起头，看向山体上的裂缝，总感觉这裂缝莫名的透着一股狰狞的味道。
搁以前的话，他可能还会觉得这是单纯的强行推政策，可回想起，炸货店外面的每个路灯上，都挂着一个恶鬼，他就知道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同一时间，山体里，数不清楚的骸骨，残魂，汇聚成洪流，呼啸而出，扑向了中间的两人。
咱们这的领导，带头先平了他们家的坟，这人可真够狠的。”
他快步走上前两步，石壁里的一束束微弱的光越来越强，他看到了大山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有光在照耀着。
几人吃了早餐，就带了点吃的和水，万一中午回不来，就留着中午和下午吃。
他小时候，就应该知道规矩的，肯定知道。
他现在满心纠结的便是，是不是当时的他，害了他爷爷。
他那时候无法理解更深层次的含义，却也记得爷爷带上面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应该闭上嘴，不要说话。
一具具骸骨化石，堆叠在一起，一只只枯骨爪子，从石壁里伸出来，试图去抓他。
进入到这里之后，那种熟悉感就越来越强了。
他要弄明白，他要想起来所有，只是这么几天，就让他活在痛苦之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一晚被噩梦惊醒好几次。
每一次闭上眼睛，梦到的都是不同的死法，这给他带来了难以抹去的阴影，带来了巨大的恐惧、纠结、痛苦。
王建军的意识，一下子就炸开了。
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温言。
另外一个匆匆包扎了一下脑袋，纱布都还在渗着血的年轻人，端着一把土猎枪，一脸狰狞。
绝对不可能是从来没出过事。
他昨天夜里，都没怎么睡得着，翻来覆去，每一次睡着的时候，都会梦到，他爷爷因为他的过错，落得身死当场的下场。
这时，两侧的石壁，飞速的后退，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山洞，脚下很平坦，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
他拼了命的往前挤，努力睁大着眼睛，看向里面。
他看过书，学过东西，也看过视频，听说过有些小孩子，小时候遭受到什么心理创伤的时候，会让自己忘掉那些事来自我保护。
他感觉到了，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就能看到了。
沿途之中，所有从石壁里钻出来的骸骨，所有的亡魂，都在锁链的冲击下，当场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