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几句话想同表小姐说。”
遇春会意地避了开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陈姨娘。
陈姨娘拉着我的手道。
“也不是别的,只是,秋儿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好,人也瘦了许多。那丫头向来性子古怪,同府里的姐妹都不大来往,但是,姨娘瞧得出来,她心里却是很看重你的。经常同我说,在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一样的女子了。你难得到府里来,姨娘想托你过去瞧瞧她,开导一下,你的话,她是能听进去的。再不济,听她说说话,也能让她心中的烦闷略少一些。你可愿意?”
“小事一桩,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我笑道。
“我这就去寻三妹妹去。”
“那就多谢你了。”
陈姨娘高兴地笑着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同遇春说了一声,便去了知秋的春闲居,知秋已经歇下了,听闻我来,忙又坐了起来。
“这么晚了,荣姐姐不是在大姐姐那里,怎么跑过来了?”
“突然想同你说说话,就过来了,不欢迎吗?”
“当然不是。”
我跳上了床,命丫头给我拿了铺盖,窝在了被子里,两个人面对面躺着。我看着知秋,果然,瘦了许多,神情也有些憔悴。
“这几日不见,妹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知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这话,同别人说,我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就是说了,也只会被人说是古怪,只有姐姐,大约是不会笑我的。我就同姐姐说了吧。”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拉着我。
“我们去外头说吧。”
我悄悄地点了点头,知秋的丫头迷迷糊糊要爬起来,给知秋制止了。
“我同荣姐姐到外头说说话,你们自睡你们的吧。”
我和知秋来到了院子里的亭子里坐下,这一日无月,却有满天的星辰,春闲居里头花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芬芳。
春寒料峭,我和知秋裹了大大的披风,倒也并不太冷就是。
“姐姐,你知道吗?我常常有一个古怪的想法,说出来,别人大概是要笑的,也只有姐姐,或者能明白我的想法。”
我静表地倾听着。
“荣姐姐,你说,为什么我们的命运总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小,大人们就都是这么对我们说的。以前,我也没有想过这些,大家都这么说,便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一回,我被皇上指给了太子作为侧妃,大家似乎都觉得我应该兴高采烈才对。就是姨娘,晓得我是不甘心的,可是,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因为是皇上就可以任意地安排别人的人生吗?没有谁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一个人问过我。仿佛我的意愿一点儿也不重要似的。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知秋。
“连荣姐姐也吓着了,看来我这想法果然是太古怪了。”
知秋脸露黯然之色。
我的确是给知秋有些吓着了。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我们那个时代的话,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却仿佛是菟丝花一样,寄身在男人的身上方才能活下去。父亲、丈夫、儿子,是她们世界的一切,再强悍的女子也逃脱不了这个例外。
不过,我又摇头失笑。
不,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总有那么几个特殊分子,会对一些东西觉得不公、觉得疑惑,觉得应该也许有更好的作法。
只是,知秋是第一个对我说出来的人罢了。
不,虽然没有说,但柯余香应该也算一个吧。
她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是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法来摆脱,只是,代价却是一辈子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