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顾七瞥向主簿笔下的供纸,隐隐透着担忧。
不知孟炤这单薄的理由,能不能在元承熙面前说得过去……
“裴大人?”
她回过神来,见老主簿持笔望着自己。
“既如此,”她清了清嗓,摒除杂乱思绪,严肃道,“为何半年后,又先后杀害了十一名绣娘?”
“我本以为,孙珏经此一事,会有所收敛,”孟炤懊恼地捶了捶头,涕泪回道,“岂料他猖狂至极,以同犯之罪拿捏我,更将我的府邸,变成他纵欲享乐的夜场!而我……”
“而你,彻彻底底沦为同犯,帮他毁尸灭迹。”顾七扶额叹息,眉眼间透着失望。
这老主簿常年跟着叶弘审问,经验丰富,当即补充几个问题,一一记录下来。随后捧着供词,让孟炤签字画押。
“裴大人,下官便先行一步,”老主簿收好供纸,躬身行礼,“待与叶大人手上的证供汇总整理之后,便能结案了。”
“有劳。”
赵德勋站在牢房外,看着狱卒挂起灯笼,催促道:“裴兄弟,咱们也得快点回去了,李大人还在厅上等着咱们呢。”
她点点头,转身欲走之际,听到急急一声唤:“裴大人!”
回头望,见孟炤跪在原地,泛花的泪眼透着祈盼,却两三番欲言又止。
“赵兄弟,先送李大人回去。”她朝赵德勋挥了挥手,疲累的脸上,用力展开笑容,“你也辛苦一天,且歇息,不必来接我。”
“那我给你留匹马,”赵德勋扒着柱子,叮嘱道,“外面冷,记得拿上披风。”
顾七欣慰一笑,目送他离开。
直等周围恢复安静,她负手而立,俯视着地上的人:“说。”
“那盘棋,虽未下完,可胜负已定。”孟炤面容严肃,眼神坚定,手中攥着的宣纸,已摩挲出几道血痕。
“我知道,”顾七指着他手中的纸,“画像不是在你手上了。”
“对弈时,我少说吃了你四五次的棋子,”他抬起衣袖,擦去流到唇边的鼻血,“我现在,想好要问什么了。不知大人说的话,可还算数?”
顾七抱臂审视一番,笑着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让他放心不下的,除了双亲,便是罗清了。
“算数。”她暂抛憎恶,幽深的眼眸恢复清朗,又从袖中掏出帕子,蹲下身递给孟炤。
他拧着眉,眼中闪过惊讶和愧疚:“……多谢。”
待小心接过帕子,将鼻血擦了又擦,开口提出第一个问题:“敢问裴大人,您和叶弘,谁是此案的主审?”
“我,”顾七答得干脆,“审理结果将直接在大殿上,呈给陛下和百官。”
“我前后证词不一,陛下定会生疑,”惨白的唇染上猩红的血,开口说话间散出阵阵腥味,孟炤蹙眉垂头,快速提出第二个问题,“裴大人欲如何应对?”
许久,未有回应。
他抬起头,见那半眯的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
顾七眉间舒展,扯动嘴角笑了起来:“你有所隐瞒,为的是同我交易。既如此,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孟炤瞳孔一震,顿觉如芒在背,脸色越发难看!
没想到这文弱书生,心计至深。
“你既猜中,我也不再绕弯,”他咬咬牙,稳住局促不安,迎上迫人的眸,“一旦陛下有疑,定会召我至殿前,如果我当即推翻证供,裴大人……”
“不会有这种可能。”顾七抬手断了他的话,胸有成竹道,“若陛下有意放过孙伯勇,又何必对这案子一审再审?”
孟炤咋舌,呆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原来,陛下早就有铲除孙家之意,那清儿,可怎么办……
顾七抬手掐了掐额头,挡住眼底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