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太太又惊又怒,四太太先尖叫道:“这里是英国公府!武靖伯府这是要干什么?!”
武靖伯太夫人却压根没理会,拐杖一顿便是一声脆响,携着赵彤迈着方步就往世子院中走。
四太太刚才过去见礼已离了门口位置,此时也不及回返,更也不敢去挡武靖伯太夫人。
而门口挡着的仆妇都被按倒拖走,自然门户畅通。
武靖伯夫人偏偏头扫了四太太一眼,倒是好心回应俩字:“清道。”
说罢拉了杨恬,点手让桂枝妈妈与谷芽等众杨府仆从跟上,一起进院。
四太太咬碎后槽牙,也只能傻傻看着武靖伯府众仆从再次将世孙院子外围堵个严实。
那边三太太轻咳一声,强忍着笑向两位妯娌告罪表示要到前头照应去,带着儿媳妇麻溜走了。
二太太也是恨得咬牙,但心知武靖伯太夫人都来了,今日也只能作罢。她使劲一甩袖子,道了声“走吧”,转身就走,根本不管那些被武靖伯府按在地上的下人,就由着那些人大声哭喊冤枉云云,一心要给里头人添堵。
四太太深谙其意,便疾言厉色道:“这是我英国公府人,你们若是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又或捆绑堵嘴羞辱她们,便是辱我英国公府……”
没等她说完,一个三十许的媳妇子已飞快将手边嚎叫的仆妇下颌卸了下来,那仆妇疼得一哆嗦,却只喉间呼呼,却哪里再喊得出来。
那媳妇子拍了拍手,抬头似笑非笑向四太太道:“贵府放心,我们焉敢动人手指头呢,保证十根指头一根不少的。”
周遭哪里还有人敢喊出来,都是慌忙闭了嘴,惊恐的望着那媳妇子,一时死一般寂静。
四太太也是头皮发麻,手也哆嗦起来。
二太太脸色铁青,自己找台阶下,道:“前头还有恁多事,还不快走,与下人啰嗦什么。”
说罢也不喊人去取滑竿,径自扶着婆子的手走了。四太太也见鬼似的瞪了那媳妇子一眼,快步跟着走了。
那媳妇子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留在这照应的赵彤陪嫁赵孝家的,冷冷道:“你也是办事办老了的,由着这些人欺负了姑娘去?”
这媳妇子原是武靖伯夫人身边心腹大丫鬟,嫁了人又回来伺候。当初有那不开眼的宠妾闹到夫人面前,她两下就将人胳膊卸脱臼了丢出去,夫人压根没理会,直到老爷回来才将人胳膊上上,事后也没追究,此一举震慑了府中众姬妾,她那手狠便是阖府出了名,在夫人面前也极得脸的。
赵孝家的脸上讪讪的,心道这是姑娘婆家呢,哪儿像在家做姑娘时候,又有几个人跟你似的胆儿大不怕事。
那媳妇子严厉道:“我知道你们想的什么,不外乎是不敢动别个太太奶奶,怕挨罚。我告诉你,你就一个主子!有人想欺负你主子姑娘,你们就得拼死上,护姑娘周全!所谓主辱臣死,若姑娘真个受了欺负,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便都去死吧。左右都是死,你打了旁的太太奶奶,大不了一死谢罪,姑娘不受欺负,你就算死了一家子也有个好前程。否则……”
那赵孝家的就算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周围英国公府仆妇们听的,却也不免脸上一阵青红,喏喏称是。
而周围英国公府仆妇听着这死呀活呀的话,再看着那被卸了下巴瑟瑟发抖的仆妇,无不惊恐万分,默默缩了缩身子。
此一番后,二太太四太太身边儿的人都颇为畏惧赵彤,此乃后话。
*
世孙院中,武靖伯太夫人特地走到产房窗前,向里头高声道:“芝姐儿,莫慌,老婆子在这儿给你掠阵,你且安心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游氏闺名游芝,她本已疼得满头是汗,神智也有些迷糊起来,听得这声音,她努力扭头过去,守在一旁的陪嫁婆子郑妈妈忙道:“是武靖伯太夫人,奶奶放心吧。”
游芝神色一松,深吸了口气,提声道:“惊动了太夫人……”
武靖伯太夫人立时在外头道:“傻丫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不要再言语了,省着些气力。你这是头胎,是要疼些的,以后自有那七子八婿的,便生的顺溜了。”
游芝忍不住绽出个笑容来,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
她虽记在隆庆公主名下,但到底是庶出,生母美其名曰是贵妾,在驸马府也是当家作主,可一出了驸马府,依旧是个宫婢出身的贱妾而已。
且游芝既记在嫡母名下,在礼法上便是与妾室没了半分关系,因此便是她生产,生母那样的身份,也是根本没法登英国公府大门的。
她的兄弟姐妹多是庶出,庶姐庶嫂来了国公府也没底气为她撑腰。
唯一能为她撑腰的便是她嫡姐,隆庆公主唯一的亲生女儿,如今的安远侯夫人游莹。然游莹去岁随夫君去了广西任上,鞭长莫及。
因此她知道依靠不了任何人,只有自己强撑着忍耐。却万没料到,赵彤竟能将武靖伯府太夫人搬来坐镇。
她阖上眼,两行清泪滚滚而下,、郑妈妈忙不迭替她擦拭,低声劝道:“奶奶这是作甚么!这会儿是不能哭的,看伤了眼睛!”
游芝虽满脸泪痕,却嘴角含笑,低声道:“我,我是欢喜的。幸有这样的妯娌……”
听得外面太夫人朗声向太医道:“老大人受累了。”又介绍桂枝妈妈道:“这是杨阁老府上的妈妈,也通些医术,回头有什么老大人只管吩咐她。”
听得是阁老府,那太医也客气了几分。
桂枝妈妈按照在庄上伺候杨恬时沈瑞给定的“卫生条例”,迅速洗手净面,除去外头沾染了尘土的衣裳,换上专门订制烫洗干净褂子,又用烈酒泡了手,方才进了产房。
英国公府请来的稳婆也不是庸碌之辈,只是游氏及胎儿身份贵重,且情况确实凶险,她们一时不免不敢动作。
年长的稳婆在隔间外同桂枝妈妈说了情况,因怕影响里头产妇情绪,因此声音压得颇低,道:“方才开了四指了,我摸着,是脚在外头,也不敢使劲塞,只得请太医给开了方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转过来……”
年轻稳婆脸色也有些苍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参片也含着了,这药却灌不下去,强喝了两口,又吐了些,我生怕她力气耗在呕药上,就不敢喂了。”
桂枝妈妈点了点头,走进内间,坐在床边,一边儿笑眯眯向游芝道:“大奶奶可还认得婆子?婆子是跟着杨阁老府恬大姑娘的,哦,如今当叫沈二奶奶了。”
游芝因有武靖伯太夫人在,心里有了底,再不惧怕府里那些魑魅魍魉,便是精神大振,杨恬身边有位稳婆的事儿也是听赵彤提过的,因此便点了点头,道了句:“桂枝妈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