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一出现,众人心下又是一惊,有那机灵些的顿觉心生寒意:“新任的可汗是要拿自己的亲人开刀了。”
王烈冲蒙浑一使眼色,蒙浑大喊道:“拓跋普根无德,谋取汗位多年,祸乱草原,而这个女子,身为普根之母,不但不守妇道,却纵容普根暴虐,实在是祸乱的根源,这两个狼崽子也是欺男霸女、劣迹斑斑,今天汗王在这里要替那些被他们祸害的族人报仇……”
那被蒙浑压住的惟氏开始还一动不动,后来听到蒙浑之言,却是脸色激动,越听浑身越颤抖不停,扬起头大喊:“你胡说,我没有纵容普根可汗,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子吧!”
见拓跋郁律不为所动,惟氏又哀号道:“郁律贤侄,我身为母亲,纵然是有管教子女不严的罪过,但我的儿子,你的两个兄弟是无罪的。您杀了我,但请放过你的贺傉和纥那,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啊!”
其声凄厉、悲泣,叫人听了颇有几分意动。
拓跋郁律也是面显不忍,向王烈和大巫羊真。
大巫羊真叹息一声,却道:“汗王,杀了头狼,母狼和幼崽绝不能留,否则早晚他们要篡夺你的汗位!”
王烈却冷笑一声:“杀一人是杀,杀一群也是杀,当日我师尊之言,郁律难道忘记了么?”
拓跋郁律咬咬牙,对蒙浑一摆手。
蒙浑立刻再次喊道:“此女不思悔改,尔等皆可上前,一人一刀,以雪旧仇。”
然后却是对下边一使眼色,顿时四周骑士举起弓弩,以防部落首领中有怀有异心的人趁机作乱。
那惟氏一听,知道今日难逃一死,索性破口大骂:“拓跋郁律,你个狠毒的狼崽子,你不得好死,当年我儿普根就该一刀杀掉你,除掉你这个祸害,你今日若杀我子,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烈怕拓跋郁律再心软,一摆手,蒙浑上去一把抓住惟氏下巴,卸掉了她的下颌关节,惟氏却是呜呜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不是王烈心狠,这种善于隐忍,长于笼络人心,又对拓跋郁律怀有刻骨仇恨的女子绝对不能留下,人有仁慈之心,可那是对人,不是对虎狼之辈。
这边,一干部落首领一听拓跋郁律竟然让大家一人一刀来杀这母子三人,顿时明白过来,拓跋弗的子孙是要大家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啊。
只要动手参与了这场杀戮,那么身上的血腥是怎么都洗刷不掉了。
“好狠!”有人暗自叹息。
但却更要钦佩的说上一句:“好手段——”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身旁就是虎视眈眈的骑士,自己带来的那些兵马,在大巫羊真的鼓动下,早就下马投降,他们这些孤家寡人又能怎样?
有那机灵些的,知道今日早晚要动手表明自己的立场,不如早点出头,给眼前心狠手辣的汗王留个好印象。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既然眼前的可汗如此有决断,又赏罚分明,跟着他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想到这里,有人提着刀跳了出去,直接一刀捅进惟氏的身子。
然后跪在拓跋郁律身前,头都不敢抬,一副臣服的模样。
有人带头,下边的自然也就少了很多心理负担,一个接一个上前去,不一会就把个惟氏捅得千疮百孔。
惟氏的下颌被卸掉,开始还疼的想要哀号,但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后来就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剩下刀子入体的扑哧之音,和身边两个幼子的哭泣。
惟氏之后,就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拓跋纥那,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懂得反抗,不断挣扎,蒙浑叹息一声,一掌拍在他后脑,将他打晕。
众人上前如法炮制,一刀接一刀,也将拓跋纥那杀死。
拓跋郁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越睁越大,额头青筋直跳,王烈知道他这是心理负担极重的表现,如果不发泄出来,怕是要疯掉;但王烈也知道,如果拓跋郁律挺不过这一关,那他就永远不能面对自己的良心。
杀人,杀手无寸铁不能反抗的敌人,这一刻良心真的不算什么。
母亲和二哥先后身死,剩下不足五岁的拓跋贺傉,睁着大眼睛着眼前的一切,开始还是放声大哭,后来哭的连力气都没了,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死死埋在膝盖间,不敢去眼前的一切。
有人提刀就要捅死这个孩子,拓跋郁律的眼睛却猛然张开,却猛然大吼一声:“够了!住手!”
大巫羊真着拓跋郁律,片刻无奈的叹息一声:“汗王,你的心还是不如那白山之石坚硬。”
拓跋郁律却是大喝道:“我是人,不是顽石!阿烈,你觉得这个孩子有罪么?”
说完,眼角却是有一滴清澈的晶莹滑落。
王烈着激动的拓跋郁律,上前为他拭去眼角那一滴清泪:“郁律,他没罪,可是他若不死,长大后若还记得这一切,早晚会危害你的性命。仇恨,已经深深埋进他的心底了……郁律,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你是人,我也是人,羊真大巫也是人,在场的这些首领都是人,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能站在这里,你才能不忍对他下手,我也不会动手去杀这样一个孩子,所以你没有错!现在,你是可汗,这里的一切需要你做主,我不会再劝你。”
说完,王烈闭嘴不语。
拓跋郁律望向众人,大家的眼中有期盼、有畏惧,其实,刚刚拓跋郁律这一声喝止的吼声,却让他在无意间彻底收服了大多数人的心,至少那一刻,这些人知道自己跟随的汗王还是一个血肉之躯,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而当年的拓跋禄官、拓跋普根却都做不到这一点。
大巫羊真着眼前的一切,叹息一声,忽然起身道:“诸位,这个孩子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教育他。三年后,待他七岁,我就带他去为力微始祖守灵,如果我死后,诸位觉得他还是个威胁,那时候他应该已经长大了,诸位就杀了他吧!至于可汗您,只希望你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拓跋郁律坚定的点点头:“我不会后悔!”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