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摇摇头:“谢大人,您太光明磊落了,而刘佑他们却又太阴险狡诈,他今日既然敢暴露自己,就说明他根本没想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今日必须全死在这里,而且若说他这种行为没有江左某些权贵的支持,怕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吧?”
谢鲲神色一震,手都有些颤抖,语气中终于有了几分怒意:“难道是左将军、或者琅琊王……竖子小儿,你们做的太过了……”
谢鲲忽然明白了许多,心下却也更痛恨,江左的某些人为了争权夺利,所行所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王浚身为大将军,一州刺史,抗胡有功之臣,因为不服让们的调遣,就要派人取代,取代不成,竟然宁可引狼入室、残害汉家百姓,这简直是禽兽不如的行为。
不管这其中是否有石勒的阴谋诡计,都只能说某些人已经利令智昏的一定程度。
但现在,明显不是愤慨的时间,随着战书的下达,等待了一个时辰后,王烈这边坚决的拒绝了投降的提议。
石勒那边似乎也根本没有准备给王烈这边什么机会,郭黑略的死,和王烈挑战一般的誓言,都让石勒无法再起什么收服王烈的心思,石勒现在恨不得能马上把王烈碎尸万段。
而那信使脸上带回去的八个血淋淋的大是等于王烈对石勒的宣战。
这个王烈,一而在,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石勒就算是心胸入海也已经再也不能容他了。
拒绝投降的信笺被传回去还不到一刻,石勒的大营内就传出了悠长的号角之音,布在匈奴汉国大营前的兵马开始了缓缓的移动,大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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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大晋幽州治下范阳国人氏。永嘉二年,王浚募兵时,加入了幽州军。
参军七年多,韩云先后历经数次大战,参军第一年,就在常山郡飞龙山下砍死过石勒手下的骑军。
但拥有如此战绩的韩云,七年时间,才熬到了伍长。
而和他同期入伍的兵卒,要么已经忠魂飘渺,战死沙场;要么负伤残疾、告老还乡;要么被提拔为队主,甚至幢主,最不济也是个什长。
这还是在去年的战斗中,前任伍长战死,他因为资格最老,才被提拔上来的。
当然,这并非是什么天道不公,或者上司故意打压他,而是这小子自己实在不争气。
相比于其他幸存下来的袍泽身上或多或少的伤痕,甚至肢体的残缺,韩云的身上连毛都没少一根。
这是因为,每次战斗,韩云绝对不会冲在最前,但也不会选择最后,更不会第一个撤退,不得不说韩云在把握生存机会上很有一套,跑在最前的,一般都是被所谓的奖百金、官升几级所迷惑的傻蛋,有命去搏,没命享福,韩云才不做这种事情。
跑在最后的,若每次都这样,落在上司眼里,回去后不死也要扒层皮。
至于临阵第一个后撤逃跑的,更是韩云所不齿的行为。
你参军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嘛,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第一个逃跑督战队不杀你杀谁?
韩云的这种小算盘却是打的极精,他是真的没有羡慕过那些被提拔上去的袍泽兄弟,你就算成为幢主又怎样?大晋军律规定,战时军主以下都要带队在前,就算是军主若对上敌方大将也是白给,何况这些小小的低级军官,反而因为目标大就是军官,成为了敌人首要的攻击目标。
毕竟杀死一个军官,哪怕只是伍长,都要超过杀死数个小兵的功劳。
除非能直接把他提拔成可以指挥战斗,不用上前的统帅,否则韩云宁可去当一名小兵。
但这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天方夜谭,韩云也就根本就没有起过升职的想法,加上他现在没有什么亲人,老哥一个,却是在军中混吃混喝,至少不用担心灾荒之年被饿死,甚至被人当肉糜吃掉。
就算那年他在飞龙山一刀砍死的对方骑兵,也不是因为他英勇善战,而是在设伏后,那个倒霉的骑兵摔断了马腿,自己也掉下马摔的晕头涨脑,爬到路边草丛藏了起来。
而韩云跟随大军冲过去的时候,那骑兵好死不活的却钻了出来,人都到了韩云身边,韩云下意识的挥刀杀出,人头落地,后来赏了他两百钱,至于人头的功劳则被韩云大方的送给了自己的队主,也因此那从此后那队主队韩云在队中出工不出力的行为却是睁一眼闭一眼。
也因此,这次被提拔为伍长,又赶上了这一场明眼一就实力相差悬殊的战斗,韩云和他的所属的大队被分配到了平舒城的北城墙上,和一群狂澜军的新兵蛋子混在一起,却是大呼倒霉。
身旁的手下见自己的伍长愁眉苦脸的模样,平常韩云也没有什么架子,却是调侃他道:“老云,你在这里唉声叹气的做什么?就不怕被军纪官发现,抓你去挨鞭子,你人家这些新兵,都如此镇定……”
完,一指身旁神情严肃、一动不动的狂澜军士兵。
“屁,这些新兵蛋子还没上过战场呢,等一会开战,他们就该吓得尿裤子了。”
完,面带讥讽的了一眼几步外一个队主打扮的少年:“你们,这么小的娃娃都当上队主了,娃娃将军带着娃娃兵,这仗不好打啊……”
他的手下却道:“话说,昨天这王烈真的很厉害,我这仗未必输吧?”
韩云不屑的摇摇头:“你还太嫩……”
此时,身旁那少年队主似乎听到了韩云低声的抱怨,却是望了过来,然后展颜一笑。
韩云见少年表情憨厚,却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凑了过去,装做交流指挥的模样,轻声道:“兄弟贵姓啊?”
面对这种明显没话找话,弥补自己多嘴的举动,那少年面色如常,认真道:“现在是战斗时间,不可闲谈。”
韩云气得扭过头去,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姓孙名安,是狂澜军前军斥候一队的队主,对吧?”
完,笑指着少年身上的一块写着姓名和身份木牌,悬挂在腰间的木牌。
少年也不答话,继续着前方。
韩云自觉没趣,但少年身上那块标注着身份和姓名的木牌,还是让他感觉到几分好奇,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在其他大晋官兵身上到过,忍不住又道:“这东西挂着有什么用,难的很。”
少年似到底是少年心性,见韩云如此说,忍不住反驳道:“这木牌代表了我们狂澜军上下的身份,若有战死就以此牌为证,全部送进我们狂澜军的英烈祠,供后人祭奠;我们家王校尉说了,要尊重每一个兄弟,每一个战死的兄弟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