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术德倒是没想到这一出,居然还有一箱子货色。
宁卫民如实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康术德听了心情很复杂。
老爷子算了算账目,也不禁为徒弟感到肉疼起来了。
却不妨康术德居然眼睛湿润了,抚摸着那两本书和青铜器,居然怔怔落下泪来。
吃惊?感慨?遗憾?兴奋?怅惘?心疼?欣慰?释然?
都是!也都不是!
其实康术德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鼻子酸溜溜的那么难受。
康术德发了一通火,宁卫民终于明白了老爷子不高兴的由来。
手拿书籍的康术德手也哆嗦了,几乎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哪怕是老江湖也备不住有河边崴脚的一天。
宁卫民知道师父是替自己担心,淡淡一笑。
康术德总算安下心来,可跟着又不禁替宁卫民担心起他爱国的成本问题来。
宁卫民这话算是到位,真是安了康术德的心了。
康术德念叨着这些话,再次用中指敲击八仙桌的桌面。
“不瞒您说,我元旦病愈之后,去日本中部转了转。可不是只去了奈良一处,京都我也去了。这俩地方的旧货市场太多了。来自于咱们国家的古物太多了。我当然是挑要紧的先买啦。”
真要让人知道了,那牢狱之灾不就在眼前了吗?
“哎,师父,您要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委屈,出去这一趟我是拼了命的捞钱来着。可要说我要只为了钱,没有远大抱负和理想。那绝对不是事实。”
宁卫民哑然。
告诉他自己海外财富都已经膨胀到上亿人民币这件事了。
不过好就好在,这康术德的最后一句可是点醒了宁卫民了。
“哎哟喂,合着您是看不上我这东西啊。早说啊您!这不还有呢嘛……”
“哎,这不结了?您交给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你花的对!你买的值!你捐的没毛病!可我就是心里难受啊。想当初,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流到东洋的啊?这明明都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可现在……现在,居然要你花钱买回来。真是难为你啦!这他妈狗日的……”
可所有的古玩类里,这东西是政府明令禁止个人收藏的东西,犯法呀。
宁卫民陪着笑跟磕头虫似的点着头。
千不该万不该,连声招呼也没打。
“如今的世界不一样了,比枪炮更有威力的武器叫‘金融’。‘豪夺’的事儿我不行,可‘巧取’还有几分自信。买回来怕什么?其实不丢人。关键不是得看钱打哪儿出嘛。您别忘了老话,羊毛出在羊身上。所以我唯一怕的,还就是小日本子死抱着不肯卖。”
“不到两千……”康术德点点头。
宁卫民笑嘻嘻的,居然又弄过来一个旅行箱,打开了。
还以为自己这徒弟是单纯地炫耀他学有所成,又从日本淘来了好宝贝,没辜负他教的辨识古玩的本事呢。
欣喜之下,期待之余,也不相信地说,“你少废话。我就不信了,连青铜器,宋版书都有了。你还能整出什么高级货色来。还能拿出什么东西让血压上去的?不能够……”
“可……可这事儿多悬啊!”
康术德想了想,点头说。“好好,小子,这番见识有点意思,你是我徒弟。那师父我就好好活着,等着看你怎么折腾,乘胜追击……”
他立刻想起了自己箱子里带回来的东西,来神儿了。
不看则以,一看更是大吃一惊。
康术德站起来看了看屋外,然后招手把宁卫民叫过跟前,压低了声音。
可宁卫民听这话,却有点不大满意。
大大小小有十三四件,无一例外,也全是《朝日新闻》包着的。
好嘛,老爷子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啦,太冲动。
“没多少钱,这件是我元旦之后在奈良寻着的,卖旧货的老板也不懂。他把铭文当成了朝鲜文,还以为是朝鲜的物件呢。五万多円,按目前国内汇兑的行市,合人民币也就不到两千。”
话音未落,一个黄绸子包的东西就被宁卫民抱着端上了八仙桌。
当堂这么一打开,饶是康术德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可看到里面东西的须臾,也不由眼睛一亮。
因为里面居然是个印纽上雕刻着九条龙青玉大印。
跟着再听宁卫民耳边一说,“老爷子,这可是乾隆的玉玺,乐善堂的大印。徒弟这份心意怎么样?”
康术德这一激动,血压还真的快飙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