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怕,更何况是第一次初心火热参与助援的你们。”
“但当时让我感觉到恐惧的已经不是三层矮楼突然陷入地下,也不是暴雨后的塌方,而是地震过后那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和一批接一批已经超出我们医疗能力范围的伤者。”
“你说得对,我们的医疗水平根本跟不上,有时候不得已都得和传染病患者朝夕相处。”宋念安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深吸了口气,嗓音还是微哽,“但如果没有我们这个组织,会有多少人绝望等死。”
无国界医生组织,本就是国际性的医疗人道救援组织,自愿不强求地加入了,就必须有责任地扛起那些艰难。
“我们努力改变现状的前提,是我们不得不努力适应现状啊。”
在座的人都清楚,无国界医生组织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组织,风险和危机并存是他们常有的情况。
因为无国界医生组织本身不会站在任何交战方一边。
这也就意味着组织成员在面对人权暴行、人道救助以及伦理干预都存在无国界性,存在非政治性。[2]
接下来,宋念安和裴灏对视了眼。
裴灏和她想法共通,也就言简意赅说了:“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想成员一起讨论后续进驻阿耶于和索里亚边界分地的工作任务划分,如果已经有惶恐和胆怯的心态,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下一次任务就会危险,那会议暂且暂停。”
休息室里,所有成员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剩下的是主团队的裴灏和宋念安,还有副团队的主负责人,谈律和徐穗淇。
“会不会说太狠了?”徐穗淇轻叹了声气,刚才在旁边听了好多,还是担心那小女孩的状态。
其实宋念安也无奈,但话里更多的是晦深:“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第一次去不怕的?等她情绪冷静了,再和她好好谈谈。”
这话是没错,不过裴灏就坐在宋念安对面,全程望着她,像是在察觉她会不会情绪上的异常,然而,宋念安交给他的答卷一直都不在他担心范围。
久久沉默,换来一句:“对不起,念安。”
“念安”这两个字眼,听得宋念安喝水动作一顿,要是以往,裴灏一般只喊她宋医生,哪有着去姓只名的说法?
就连人精的徐穗淇和谈律对视了眼后,视线都掺了几分微妙。
无非是说司机被换的事,宋念安淡然地耸了下肩,笑了下:“师兄,我没事,现在平安回来,只是任务没能尽全力帮助,我很抱歉。”
宋念安只说:“不会,应该的。”
徐穗淇同样也添了句:“这次我们妇产一块最大的问题,就是驻地附近的难民营普遍出现孕妇难产的情况,大规模的中毒,初步判断是食物和水质,但具体结果,那边的小分队还会给进一步的答案......”
可以说,徐穗淇已经把谈律要说的全都说了。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她,冷漠透光的深眸,似有若无地,溺了点认同的笑。
徐穗淇被他笑得头皮一麻,莫名其妙,说正事呢笑什么玩意?
说完,她噤了声。
而到他们这场小会也相继结束后,只剩下宋念安和徐穗淇两个人简单收拾会议室。
徐穗淇显然还沉浸在冷面狗谈律冲她笑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上。
一个矿泉水瓶抛物线丢进垃圾桶,她起鸡皮疙瘩地抖了抖肩,小声问宋念安:“你刚刚看到没?”
“看到什么?”宋念安没抬头,手上收整资料的动作没停。
徐穗淇震惊说:“就冷面狗朝我笑啊。”
宋念安顿了几秒,附和地点头,轻扯嘴角笑:“是挺稀奇的。”
“是。”徐穗淇本来还想和她探讨一下裴师兄最近状态,但谈律一个笑就把她人给整没了,“姐妹,不是我说,你觉得冷面狗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宋念安寻思,“有可能。”
徐穗淇双眼泛光,“我总觉得他最近态度很可疑,但他这算是哪门子开窍?明明之前还傻逼兮兮地拒绝我。”
一说就说到重点,宋念安还没回话,徐穗淇就叹气,转移话题了:“算了,说我也没用,我妈那天还说我一个妇产科的,要再找个妇产科的,真不信。”
“为什么?”宋念安听徐穗淇这语气觉得好笑。
“我妈就给我举了个例子,她说要是我真找了个妇产科的,某天要是撞到一时间手术,生完了,我走出来正好碰到他,和他打招呼,嗨,生完啦?他要回我一个嗯,我说我生了个男孩,他说我生了个女孩,然后沉默对视......”徐穗淇说说就抖了下,“你不觉得那样情况下的隔空对视,很诡异吗?”
诡不诡异宋念安不知道,反正徐穗淇现在脑补自己和面瘫脸的谈律面对面say嗨,然后相视一笑的画面,让她觉得蛮诡异的。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徐穗淇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说,“没发现吗,今天的你真像极了被抽空后不会摇摆的迎宾开业气球人。”
“......”宋念安脑补那个在风中飘摇的迎宾开业气球人,突然说不出的心塞,一句反驳,“我哪里不活泼了?”
这徐穗淇有得说:“总感觉到你情感上有了一丝丝裂痕。”
宋念安无语,“你什么时候成算命的了?”
“你那表情告诉我了啊。”徐穗淇其实是这里唯一知道宋念安和傅听言那点故事的人,她像是生怕别人听见,还刻意凑近后,小声问,“不是说你是跟着维和部队一起回来的吗?他应该是驻阿耶于的,没碰上啊。”
“碰上了。”
“那你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