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007(3 / 4)

即便我从早愁到晚,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的,除了和母亲坐在一起眉头紧锁,反复想还是想不出来主意。

过生日这天,我还是照旧回家,心里寻思着,家里在街里开了商店了,怎么着日子也好过一些了,中午不知道会不会有好吃的。一路上,我还在为家里没有进货钱而闹心,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也闷闷不乐,高兴不起来,无精打采的。母亲说晚上再叫姑姑们来吃饭,姑姑说今天要去蛋糕店给我买蛋糕。

虽然终于可以吃到生日蛋糕了,但是忧愁的心情却还是把我那无比激动的心情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妈妈一边剥鸡蛋一边开心地和我说话,见我一直不乐呵,就把水瓢里的鸡蛋推到了一边,水瓢里的鸡蛋壳和没剥完的蛋撞起大大的水花,落在桌子上。母亲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至今还记得那嘴巴子麻酥酥和着咸咸大鼻涕的感觉,太酸爽了。

到了晚上,二娘一家和姑姑一家都来到我家吃饭。姑姑骑着摩托车回来了,提着一袋子橄榄状的无水蛋糕,她说很遗憾,没能买到生日蛋糕。大家就像过年吃饺子一样一人拿着一块蛋糕吃起饭来。

妈妈的远方亲戚马浪浪,那女人大眼睛双眼皮、红彤彤的脸蛋、十分高挑的个子,烫着中卷的长发,每天穿着西装骑着一辆大自行车。她除了卖保险,还卖化妆品,她为母亲介绍了这套化妆品的好处,并且亲自示范涂在手上,母亲真心觉得东西不错,也就买了一套。一个十分精美厚实的盒子里,放着几小瓶的液体。母亲说洗面奶不用那么浪费,只需要挤得和黄豆粒那么大的就够了。而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记忆中母亲的洗面奶从来没有挤过条状,全部都是粒状。每次洗脸的时候,她都会把脸和手全部沾湿好几次,以确保绝对的湿润,然后把洗面奶掐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挤着,若是挤得多了,还要想办法再送进去一些,边抿,还会边说:“哎呀妈呀!挤多了!”

妈妈用完化妆品,但她不会把盒子或者瓶子摆在明眼的地方。而且,她还特地告诉我,不要让姑姑看见,因为我家还欠着姑姑家的钱呢,她不想让姑姑看见她用这么好的化妆品。可是就是很不巧,有一次姑姑和哥哥来到了我家的小屋,坐在炕上聊天。看见那只化妆品盒子,姑姑随口问“:这是谁的啊!”我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妈妈说过不可以让姑姑看见,随口说了句:“我不知道!”然后我就赶紧跑了出来,脸涨得红红的、呼吸急促,紧张到不行。

“妈!刚才我老姑问我那化妆品是谁的了!我说不知道!咋办啊!妈!”

“哦,没事儿!”

那个时候,街里的街坊处得都不错,没事的时候总凑在一起聊天。对面蛋糕店每次烤出来新品来,妈妈总会给我买上一些,虽然永远不是像很多人一样买上一大包,但我也会很知足。两块月饼,妈妈用塑料袋裹着,边看道路两边来往的车辆,边大步跑着,跑的时候身上挎着的钱袋子不停地晃荡,袋子的绑带不停地抹着脖子,妈妈努力地一手压着摇晃的包,一手握着手里那两块月饼,走到家门口塑料袋子的口也没有来得及系,崭新的塑料袋上没有太多褶皱的痕迹。

“大闺女!快趁热吃!刚烤出来的!”我握在手里还有余温。曾有国外报道称外国人尝了中国的月饼之后,说感觉就像是在舔干燥的墙。而那块酥脆坚实的月饼的温度,就像是冬天里土炕上永恒的温度一样,握在手里一直一直暖下去。掰开之后,里面的花生仁儿都是油亮亮的,咬起来特别好吃。邻居的大妈们也在七嘴八舌地站在当街,讨论着月饼:“你说这现烤的月饼咋这香呢!”

“你不知道吧!这月饼都是用油和的面!”

“要不咋香呢!瞅着油汪汪的哈!”

妈妈给我买回来两只巧克力饼,长得很像达利园的巧克力派,但是它的个头比达利园大,而且也更柔软一些,中间部分夹的是甜甜的糖浆。那个时候的巧克力更纯一些,握在手里,吃着吃着就化了,弄得袋子上、手上、嘴巴上都是巧克力。对于平日里都不大吃巧克力的我来说,简直是特大的福利。

夏天的时候,妈妈见对面装潢商店家的儿媳妇穿的拖鞋好看,便想着给我也买一双。那个时候我的脚就已经长到40码了,鞋店里最大的码是39号的,因为是标准码,再加上是拖鞋,所以我穿上之后,基本看不出来小。鞋垫面像是那种光滑的鳄鱼皮材料的,卡脚趾的地方有一朵咖色的小水晶花,鞋面上有只金属的小夹子。可是穿了一会儿之后,前面就开了一点胶,正常鞋子是不会出现这样问题的,母亲问我是否是实在喜欢这双鞋。店主和母亲是熟人,也就不值得抱着鞋去她家找她修鞋了。母亲把家里的101胶水拿出来,把鞋粘好之后放在了家里的鱼缸上面。妈妈告诉我,要睡醒中午觉之后才可以穿这双鞋。

妈妈见对面粮店家小丫头的裙子好看,就拽着人家的裙子,裙摆的花边抻直了之后,妈妈说她知道这裙子怎么做了。那个时候热播的超级女声们也都流行穿这种不规则的裙子。妈妈去成衣店挑选布料,挑来挑去,看重了一款白色纯棉上面带很细的不规则小孔的布料。母亲花上两个半天儿,就用缝纫机把这条裙子给做出来了。

邻居们都说“大花,你可真能耐!做得可真好!”虽然没有那个小女孩的裙摆蓬松,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条最好的裙子了。中午或者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把那条洁白的裙子脱下来,对折之后再对折,放在手里,觉得特别像那种小清新的小女孩风格。

而姑姑或者是姐姐若是来了,我就立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用手揪起裙摆的一块,攥在手里紧紧的,呼吸特别特别急促的,面无表情的赶紧走进屋,又生怕被她们看见。但是既然是穿在身上的新衣服就一定避免不了地会被看见,除非你不穿。似乎,对于我来说,她们说上一句:“哎呦!还整个这样式儿的裙子穿上了”对于我来说就像要了我的命一般。

后厨房的小窗户射进来无比灿烂的阳光,深夏无比柔软温暖的空气填充着我的左右,可是我的胳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尖、脚丫子和大腿根儿还是冰冰凉的。呼吸急促到胸口再一次发紧,我下意识地搓搓胳膊,妈妈又赶紧叫我出去:“胡杨,你看!你老姑、你二姐她们来了!”

当我用一只手握着另一只细长得没有什么肉的胳膊走出来之后,发现她们似乎并没有太在意我的裙子。我胸口的气息渐渐放松,可还是会有一丝沉重,我学着一年级班主任的样子,把双手扣在一起,把手指尖握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可是,过了许久还是凉的,和这个温暖的夏天格格不入。外面在酣畅着吃着冰棍、扇着扇子,而我却急切地想盖上一层被子,尽可能地把自己捂得暖和一点。

其实,妈妈做饭不怎么好吃,我的烹饪灵感绝对比母亲多了许多。但是母亲没什么事儿的时候还爱研究吃的,即便是条件有限。和面、发面、把面搓成长条、再把面拧成麻花劲儿,最后下油锅里炸。

可能是平日里也吃不到什么东西,便觉得味道还不错。麻花比较短、也比较粗,有的尾巴没有拧好,结果到了油锅里一炸就开花了,我手里握着那根短粗的、尾巴炸开花的麻花,对妈妈说:“妈,你炸的这麻花咋这么像猪蹄子呢?”虽然吃到嘴里感觉有点硬,有些扎嘴,但我写作业的时候或者是晚上熬夜看电视饿了的时候就会抓来几个吃。

小双妈妈做的辣椒酱给我家拿来了一小盘儿,红红的、甜甜的,和在米饭里特别好吃。之后的很多年里,只有在秋季的时候偶尔能吃上一些这样的辣椒酱,再后来自己也做过一罐。

我喜欢给小娃娃做衣服,妈妈带我去她朋友的成衣店溜达。缝纫机旁的边角料吸引了我。阿姨见我那么喜欢,就随手拿起大大的长长的剪子来:“孩子喜欢布嘛!姨给你剪一块,拿这个回去给小娃娃做衣服!”

在店里,我会看服装样板书,有很多种类、也有很多颜色的不同款式。每看一个我都希望自己能够深深的记住,有时间就给小娃娃把衣服给做出来!

记得有一天深夜,是已经快十一点的深夜了,我在用那件过时早已经不再穿的一件奶灰色背心给娃娃缝裙子。缝着缝着,我就一瞬间觉得特别的难受,那种控制不了的难过。感觉屋里有些凉,自己一瞬间悲伤至忧愁到极点,回头望了一眼正在被窝里熟睡的妈妈。我试探性地摇晃妈妈的肩膀,她睡意朦胧地眯着眼抬起头来问我:“怎么了?大闺女!”

“妈,你说你要是死了我可咋办?我害怕......”特别柔弱、特别轻的一个声音。

“别瞎想,妈不能死,妈永远陪着大闺女,奥!睡觉吧!”

“那......妈,你搂我睡!”

“行,快进被窝吧!”母亲用胳膊支撑着被子、敞开让我进去。我一头扎在妈妈温暖的被窝里、扎在她的脖子下、头发里、咯吱窝旁,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一般,贴在大母狗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她的体温。

店里整理货物,总会闲置出来许多空箱子,看着箱子我和妈妈说,我想用胶带粘贴,制作一个房子。妈妈把整卷的,还没有用过的新胶带递给我:“随便用,箱子不够或者是胶带不够用,妈再给你找,我看看我大闺女能设计出什么作品来!”

我记得自己粘了好久,在里面设计了楼梯、箱子外面设计了小门。父亲下班回来,低头扫视了一下我正在摆弄的东西,说:“整这玩意倒有啥用?净祸害那胶布!”妈妈说不用理父亲,她是在锻炼我的能力。

(很多家庭的条件不同,可能有的家庭会带着孩子实地去科技馆、去少年宫做各种模型,可能那些费用对于那些家庭来说都是九牛一毛。当然,也有可能有的家庭,他们连纸壳箱和透明胶带都支付不了、或者说是不愿意支付;还有更多更多的家庭可能只能解决基本的温饱问题。但无论如果,我感激我的母亲为我创造的条件。)

我还记得这一年是狗年,过年的时候我和爷爷坐在一旁看春晚,剥晚上要用的蒜。他们就在炕上包饺子。

我剥开好多花生粒,在桌子上摆出爷爷的名字,他看见了就好开心,我也对着他笑。因为姥姥教过我擀皮,而且我都帮姥姥包了那么久的饺子了,我是真的会包饺子,我想去帮他们包。我伸手要去帮忙,结果奶奶就把我的手打下来了,瞪眼冲我喊了一声:“我信不着你!”我至今都忘不了她那快要发光的眼睛,使劲儿地瞪了我一下。

记得有一次奶奶和姑姑在一起包饺子。我就一边和往常一样傻了吧唧地玩儿着面团呢。

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是这样。

“大志可真是孝心啊!”奶奶想要在姑姑面前夸夸姑父,可是她又不会说些什么。奶奶脸上谄媚的笑我至今都记得,姑姑家有钱,所以,她也总想着讨好姑姑。

记得姑父的父亲,也就是小哥的爷爷死的时候。听姑姑说,姑父喝多了回来就冲着姑姑喊,要不是把老父亲送到他的兄弟家,老爷子能那么早就死吗?老爷子有的时候吃的剩面条子都冰凉。

母亲决定放弃,买卖赔了,甩了一段时间的货之后,我们回家了。母亲是一个到什么时候都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也不会失望或绝望。

二伯他们还在家的时候,没有做买卖的时候用的沙发堆在那里,扶手的地方已经塌了,也脏得不行,是那种老式的。她想是不是可以买布给它重新包一下呢。她考虑了好多种布料,后来决定用那个稍微带一点毛的深绿色上面带小黄点的。后来我看见过有人把和那一模一样的布料穿在了脚上,那应该是用来做鞋的布料。

把旧的沙发扒开,里面满是尘土,原来塌陷的地方找了根木条订了上去,和原来一样。她量好各个地方的尺寸之后就在缝纫机面前忙活着,把做好的沙发套装上,有的地方用钉子固定。沙发上面的垫子也是她一个一个做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沙发头和扶手上面的烫金塑料绑带上的小图钉抠下来,生怕弄坏了,毕竟这沙发也已经用了至少十几年了。用缝好的罩子把沙发包好后,再把塑料条原封不动地订装上去。

等做完之后,真的就是一个崭新的沙发展现在我们眼前了。母亲还说呢:这可真合适,买布料一共花还不到一百块钱呢!

那个时候两块钱一个小布袋,我们都管它叫补习袋。旁边不小心刮坏了一块,母亲就把多余的地方剪了下去,用缝纫机匝得更结实了一些。虽然比原来小了一圈,可是我补课用的书是正正好好地放进去的,每次拎的时候都觉得好轻便、灵巧,不会像从前书在里面晃来晃去了。

我记得,那是妈妈在B市新华书店一楼给我买的字典,是那里最贵最好的,里面是带彩色插图的。我和爸爸都爱看那里面的插图。没什么事儿的时候,我爸就说:“来,把大字典拿来给我看看。”然后就看得津津有味。

每次补完课之后,天都已变深蓝,指尖微凉地拎着书包袋子,站在铁路旁,看看左右有没有火车要经过,确认没有之后,迅速地晃晃悠悠使劲儿踩着陡峭的碎石堆一口气蹬上铁轨,然后就赶紧跑过去,又迅速踩着陡峭碎石堆下来。最后还有一个十分陡峭的坡,走得慢了也会一直是不稳的状态,倒不如迅速跑下来。

从那一年开始,母亲开始给我买核桃吃,不过不可以多吃,每天只能吃两颗。后来听母亲和父亲说起,核桃要四十块钱一斤。母亲说,我学习累需要补脑,而核桃正是补大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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