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她背负的选择。
两个人一直待到了凌晨一点多。那几瓶酒都喝得差不多了。一地的空酒瓶和烟蒂。何可人益发冷了起来,即便在迟宇新怀里也有些发抖。
照片上,迟宇轩一脸笑意看着他们。
这月光,温柔的照着他的脸。
六年,一转眼,六年的时光,也就过去了。可那些事情,依旧清晰如昨。
迟宇新没待到清晨,他松开何可人,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何可人牵住了他的手,那只小手瘦瘦小小的凉凉的,攥在他的掌心里。
两个人沿着高高的台阶往下走。周遭黑漆漆的,丛生的灌木和林立的墓碑在苍茫的月光下落下参差斑驳的阴影,峭楞楞如鬼一样。这条路阴森森地,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冷意和恐怖之感。
她和迟宇新并肩走着,他很高,身影拓在地面上,与她的影子一起,重重叠叠。
心里一点儿恐惧之意也没有。
只要你在,即便感到不安,也能够安心。
只要和你肩并着肩前行,就觉得无畏。
那是如同梦境一般,日复一日滋生的依恋。
隔日,何可人醒的时候,迟宇新已经走了。她看了一眼时间,九点钟。昨晚上酒喝得多了,太阳穴发胀。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小憩了一会。
窗帘拉着,阳光透过烟紫色的窗帘照进来,映得屋子里都是暖暖的。她又躺了会,想起来昨儿晚上的事情。
她猛地掀了被子,也顾不得穿鞋子,赤着脚去了衣帽间。大理石地面凉的很,冰的她弓起脚背。她蹲在地上,从边上的抽屉里翻出那个档案袋来。灰色牛皮纸的档案袋,里面是迟宇轩的生平资料。
他的事情,本来就难查,所以都只是泛泛的资料。六年前,肾癌。血型a。
那凉意顺着脚底钻到了每一寸肌肤。她失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响着,好象有无数的蜂蜜在里面胡乱飞着。她思考不了。
方才那一瞬间,涌上脑袋的想法,几乎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爱情和亲情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何可人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脑袋里空空如也,一片空白。她的头很疼,跟要裂开似的。太阳穴发胀,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往下掉。
她伸手去抹,可越抹,眼泪掉的越多。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手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每一次下手,用足了力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脑袋的痛感。
昨天夜里,迟宇轩的照片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旋着,越转越快。
然后那头像忽的变成了真人,高高瘦瘦,玩世不恭地坏笑着,就连语气,都一并是玩世不恭的,“小可可……”他如是唤她。
可倏忽间那人又变成了墓碑上的照片,如此反复。头愈发要炸开了。她捧着头,泪水掉的越来越急。
可她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大脑好像由不得自己做主似的。
门外,梅姨轻轻敲着门,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她却一丁点都听不见。门锁着,梅姨也进不去。她敲了好一会,心里忐忑不安,下了楼去给迟宇新打电话。
客厅里的落地钟指向了三点,清脆的声音在客厅了响了起来。
迟宇新过了许久都没人接。
她想了想,又给王昊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她有些急,语速也快了些,“你跟三少说声,何小姐到现在也没出门。敲门也没反应,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渐渐地,连呼吸都做不了主。像是被人丢进了深海里,心跳得很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呼吸不了,痛苦的像是就要死去。
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像是埋在了深土里,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却怎么也做不到。
迟宇新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给何可人拨电话,只是,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整个车子里都被这种黑压压的气氛笼罩着。
车子就快要到家的时候,迟宇新捏着手机,手指很用力,骨节寸寸泛白。
车子进了院子还没停稳,迟宇新便拉开车门跳下了车子。他的步子很快很快,脚下生风似的,一转眼便没入了门内。
梅姨不断地搓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一脸不安。这会,时针已经快走到了四点。她一见到迟宇新,忙喊,“三少。”
迟宇新没应声,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去了。她也连带小跑着才跟上了迟宇新。
呼吸被掠夺,何可人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她的指甲有些长,深深地嵌进肌肤里。那一块的皮肤上,全是指甲印。她俯着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掉。
门突然被推开,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有急促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一双大手拽住了自己的肩膀。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温暖的,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浓郁的熟悉的烟草味撞进自己的鼻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