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人多了,我自有一套识人准则。有些嘴硬得象深海蚌壳的人,内心却象贝肉一样柔软,这样的人看起来强硬,其实找准弱点,还是很容易欺负地。你只要平常对他好点,在特定的场合再适时露出一点受伤的表情,他立马检讨自己的错误。
而非常让人不好意思的是,在我心目中,眼前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正是这种稀有贝类。
看一眼那人正在离去的脚后跟,我低头品酒,叹息悠悠:“到头来,还是只得我一个吗?”
低头无神地盯着地面某处,感觉帐门处的风起风消,我静静闭上双眼,感受心中微微苦涩。
原来,洛然打的主意,的确是与我同行,却非是与我同归,怕是我送公主进入南笙京城之日,就是洛然与我悄然别离之时。所以他才会在刻意与我拉开距离的同时,又会在无意间流露出几分情难自禁。
抬头上望,我对着去而复返的人露出惊喜欢欣的笑意,装做看不到那眼中的沉痛难舍。
明日,越过前方横岭,就已算是踏入南笙地界。你也是想凭借于此向我提前告别吧?
可是,我才不答应!
持起金壶,虚按旋钮,我示意他拿起杯子。
倾酒入杯的同时,我指上用力按下,正值风过林梢,树涛阵阵,掩去壶中微响。
冰镇的杏子酒,缓缓注入羊脂白玉杯中,从烛光下看起来,那颜色是如同水晶般剔透的金黄色,随即便有果子的清醇香气挥散开来,合着暖过来的酒香飘摇在持杯的指间,薰得人似乎未饮就先要醉了。
洛然看着杯中佳酿,目光专注,惹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他能活到现在也算极不容易,一般的药物,还真是放不倒他,所以我用的绝非一般药物。
这酒单看没事,那香单看也没事,但合起来就是极温和但极有效的□□,只希望他比狗儿还好用几分的鼻子,不会闻出那极细微的药物味道。
收手同时,我已指下微松,慢慢扭转壶内乾坤,此际垂头自斟,正好掩去期待与兴奋神色。
酒满。
我放下转心壶,举起白玉杯,笑得满足而随意:“洛,你虽不说,我也心知你有隐衷难明,你不愿说,我也就不问,过去的事与现在无关,我知你不会害我足矣。一直以来,多得你爱护有加,此一杯,我先干为敬。”
举杯就唇,倾尽杯中酒,眼角余光却不难查觉他的动摇。
酒尽杯干,感觉着那甘醇酒液在口内的余韵,我倒转酒杯向他示意,笑得无辜而又期待。
听得我的语意双关,他心里哪能不乱?我又先干为敬,着意催促,这一下,他可是没时间也没心思去关注那酒的味道了罢?
眼见他故作镇定自若的举杯相就,我暗笑,若是换成一杯醋他能不能喝出?
正值我即将大功告成的一刻,室内烛光无风自动,瞬间明暗之后,我腰间一紧,身后已偎上一个温热物体。
颈侧气息拂动微痒,低沉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笑意,宛若耳畔温语:“轩轩,我的隐衷就是实在太在乎你,你能知道我的心思实在太好。”
我与面前同样呆若木鸡,手中空空的洛然相对无语,眼见他上冻,眼见他化冻,眼见他眼冒绿光,眼见他其状如狼。
看眼前残影闪动,听身周拳风翻卷如刃,我木木呆呆,无语凝噎。
风静人止,闪动不停的烛光跳跃着明亮起来。
从挡在我身前的洛然肩头望去,柔柔的烛光,映出一副风流俊颜,飞扬的眉,桃花乱飞的眼。
用修长手指轻佻玩转着抢自洛然手中的羊脂白玉杯,青玄抿抿唇,品品味,满脸的意犹未尽:“这酒不错,可惜少了美人在怀,还差上些许味道,好轩轩你就来成全成全我罢。”
拉开洛然,从他开口吐出第一个字开始,我就用阴狠的目光紧紧盯他。
随着他字数的越来越多,我目光也越来越凶狠,直到他长话短说闭上狐狸嘴,我才使劲斜了他一眼,语气阴森的开口:“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没有吗?”
青玄有点失望,但是很快又振奋了,笑得桃花满眼:“没关系,为了亲爱的轩轩,我会继续努力的!”
默……
没人会希望你努力的!
我呲牙一笑:“你不是在我走之前借口送行,才吃光我府里所有的禽类吗?怎么又这么有空闲来看我?这荒山野岭的,我可没那么多鸡只来孝敬您老人家。”
青玄极其委曲:“我才一千零六十八岁,哪里算是老人家?”
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