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曼知道,她真的要苏醒,再次与自己共生。可她并不觉惶恐不安,因安然于心灵的道路循序渐进,与他们相伴一路踏过岁月,经历种种,只需从容按照既定的步伐前行,不管前方是什么,不同驿站,自有不同风景,最终留下的,只有一种走过千山万水,观望流光过境的空旷。
单纯混沌中有美,剧烈偏执中有美,百无禁忌中有美,谦卑克制中也有美。这些原本属于人对自身生命的处理和完善。她说的对,没有了她,殊曼就不再是殊曼了。
她与她相伴前世今生,她想要的,一直都是殊曼自身心底最渴望,却又懦弱的不敢触碰的一切。所以,她代替殊曼来索取,贪婪也好,无耻也罢,都是殊曼的一部分。
“殊曼,你是同意我醒来吗?”
殊曼笑着说,“是的。”
她又说,“殊曼,你还像以前那样需要我吗?”
“是的,我一直需要你,只要殊曼还活着,就需要你。”
殊曼听见她的轻叹,她说,“殊曼,真好,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嗯。”
长夜翩然而去,属于秋日的太阳从地平线慢慢升起,将温暖的金色光芒洒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夜好梦,男人并不知昨夜,他拥着的人儿在黑暗中的那段对话。
朦胧的睁开双眼,温暖的晨光从窗帘缝隙中透了进来,天色早已大亮。赋修深邃的瞳仁定定的凝在殊曼脸上,带着无尽的温柔。
两人光滑的身体交织在一起,“唔”的一声,怀里的人儿揉着眼,看见亮光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转头看见他,眼里的迷茫慢慢退却,漫上浅浅的笑意,“早。”
赋修一把揽过她的身子,笑吟吟的在她脸上印下一吻,“宝贝,醒了?”
殊曼眼中笑意深了几分,轻应一声,将脸整个埋在他怀里,轻轻推了推他,“还不起?我记得今天你要和南暂和二哥去公司。”
“嗯。”赋修心不在焉应了一声,灼热的唇落在殊曼肩头,细细啃咬,声音含含糊糊,“殊曼,再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殊曼长翘的睫毛眨了眨,以非常怀疑的语气问:“你确定只是一会儿?”
“呵……”赋修坏笑,“当然不是!”说话间已经将殊曼压在身下,开始肆意作乱。
空气中染上旖旎,令探入房间的初阳都沾上了暧昧。
却,在某人正意乱情迷时,殊曼轻笑推开他,坐起身来,“我现在可没有被你吃的**,孩子们还等着我一起吃早餐呢。”话罢径自下了床,穿了衣服开门离开,她要再不走,肯定会被他吃干抹净。
殊曼走出房间的时候,正碰上斐然坐在藤椅上看报纸,卡其色西裤,黑色衬衫,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茶,洁白的骨瓷配上浓郁色泽的茶汤,很像老派的英式贵族。
他转头看她,平日眼里那一种温柔如水,今日却多了丝莫名的神采。
殊曼走上前去,倾身在他唇角一吻:“斐然,早上好!”
刘斐然唇角微微上翘,轻抬手腕,白色的袖口下露出一块腕表,晶莹的表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早了,九点了!”
“这么晚了吗?”殊曼有些懊恼,“我还说陪两个小东西一起吃饭呢。”她在他旁边的藤椅上刚坐下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已经递到面前,殊曼笑着接过,低头轻抿一口,滋润有些发干的喉咙。
“殊曼,方才彦艏来电,让我今日启程赶往江城。”
殊曼端茶的动作僵住,直直盯视着刘斐然,满眼欢喜,“斐然,真好。”
“嗯,真好。”刘斐然附和着,眼里的笑意更甚,放下手里的茶杯,越过桌面轻柔抚摸殊曼的脸,“殊曼,斐然会和彦艏一起回到你身边。”
“我很开心,我的斐然,终于完完全全了。”殊曼展颜一笑,刘斐然看着她脸上那层淡淡的粉色红晕,柔和的如同霞光一样,朦胧中透出一种温暖的光亮,他心底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欢喜到了极致。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殊曼回头,赋修从浴房出来,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淡淡的湿气,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满足的舔舔唇角,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秘密……”殊曼轻吐两个字,之后看向刘斐然,弯眉轻笑。
刘斐然唇角边勾出一抹惬意的微笑,触到殊曼的目光,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般清冽入骨,好像风中摇曳的白菊,“殊曼,等着我们。”话罢,倾身在她唇上一吻。
殊曼回吻他的唇,说:“斐然,你要与彦艏一起回来。”
“好。”
家里的男人们陆续出门,去忙各自的工作。女儿南楠昨天被解去爷爷奶奶家小住,两个儿子已经去上学,别墅里只剩下殊曼与两个阿姨。
殊曼将自己稍作整理,换上一身浅蓝色棉布质地的刺绣衣裙,拿了随身手包,出门去赴约。她昨日与邬倩倩约好,今日要好好聚聚,她们已数月未见。
虽然居住于同一个城市,她们却甚少相见,平日里电话联络也是稀疏,只因两人性情相近,不喜喧嚣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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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山清水秀,风景怡人,最适合养生。
位于江城西郊,坐落着树木葱茂的湘潭山,因山顶上一座百年古刹“湘潭寺”而得名。虽历史悠久,但寺庙香火却并不旺盛,香客寥落。
午后的禅房,温暖的阳光自窗口静静洒进来。苏酽看着自己的身影禅坐,一杯茶,由浓转淡,原来消磨时光也是一种美丽。在这里,不需担心被时光追赶,他可以让自己静坐蒲团,从黄昏到黎明,从花开到花落,安然静好。
原来,自己的内心如此向往宁静。
纷繁的尘世给不起他想要的宁静,飞扬的烟尘,浮华的奢靡,无孔不入地钻进骨髓,似要将他的心彻底吞噬,让他不由心生恐惧。
佛告诉他,舍得才能得,舍不得就不得,放下才能自在,放不下就不能自在。世间万物,因缘而起,也因缘而灭。
在千盏连灯下,那一刻,苏酽将所有纷芜往事都放下,心空,性空,意空。空渺的梵音是为了洗去一切尘念,让世间薄弱的灵魂有了宁静的偎依。清淡的檀香,净化了人间百味,在悲悯的佛面前,连罪恶都是慈悲的。
苏酽为自己的选择感到不悔,他纷乱的心灵在佛的目光里渐次地平静。他住进了禅房,简介的屋子里,一张床,一张桌,一方木鱼。桌案上,几卷泛黄的经书诉说着佛陀往生的从前。还有一盏摇曳的青油灯,在旧窗下,为那些迷失在尘网的世人招魂。
彦艏着了一身浅灰色长衫,站在院中,望着那间禅房紧闭的门,目中潋滟流溢,唇一点点往上弯。不知他的小劫数,会不会喜欢他给斐然找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