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于仁在身后却传出了一个声音、一句话:「你又来作什么……」
李戎央立即回头了,因为这话出自屈戎玉口中。
但于仁在没有回头,君弃剑仍无反应。
李戎央才一回头,即见眼前绿影飘过,再凝神细看,即见屈戎玉几步冲前,一转眼即已逼到君弃剑面前,伸手紧抓着君弃剑的衣襟嚷道:「你又来作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我和爷爷救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再来找死的呀!」
「我在想什么……」君弃剑语出迟缓,但一字一句都清晰:「你会不知?」
屈戎玉怔了一下,但双手并未放下。因为她感觉到,君弃剑轻轻扯了她的纱衣袖摆两下。
这动作很小,在君弃剑而言,只是屈起指头夹住纱袖角拉一拉而已;在旁人而言,这动作却被屈戎玉的纱袖挡住了,看不到。
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屈戎玉难掩愕然地抬头望着君弃剑,才发现数月不见,他长高了不少……
「你长高了呢。」君弃剑却抢先说了这一句,而后瞄了于仁在一眼,旋即又露出一个微笑,道:「我自然知道,河伯救我,并不是为了让我死在此处;相同的,河伯教你养你,也绝非让你成为动乱天下的工具!」
听闻此语,于仁在也笑了,冷笑。
李戎央则皱眉喝道:「什么叫动乱天下?显然你还未搞懂……」
「不懂的是你!」君弃剑打断道:「于堂主,那消息……想必你已经收到了罢?」
于仁在仍自冷笑,皮笑肉不笑,应道:「喔?你知道了?」
君弃剑道:「阿桃与我说过,襄州一直只有一位聚云堂门人在进行盯梢,此人必是贵堂佼佼,此无须疑,但问题是,他要如何与衡山本据地传递消息?瑞思饲鸽,以飞鸽传书,而衡山则多鹰隼……」
于仁在收起笑容,问道:「君公子,你今日怎么不装傻了?莫不是……你已有了决定?」
「我说过,这要看她的意思。」君弃剑说着,即低头转向身前的屈戎玉道:「璧娴,你的意思如何?」
屈戎玉一听,傻了……
驴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不对……
驴蛋,你在说什么?你在作什么?而我……我又在作什么?
「河伯善相,天下皆知。」君弃剑说着,同时将屈戎玉抓着他衣襟的双手轻轻拨下,再拉着她的小臂将她引到身左,而后续道:「『胜我者,唯玉尔』,这一句话,从来也无人怀疑。你知道、我知道、聚云堂也知道,如果你继续待在林家堡,对聚云堂就是无比的威胁,聚云堂起事之前,无谓如何必须先打下林家堡、将你抢回去才成。你早就看出这一点,所以一战之后,便自己离开林家堡,转而栖身太湖水帮,甚而在李戎央找上太湖水帮时,毫无犹豫即决定回返聚云堂。只要你待在聚云堂,林家堡就未必遭殃;只要你待在聚云堂,你可以有很多办法使聚云堂不急着向林家堡下手。为了不使聚云堂、林家堡鹬蚌相争,你决定行使『拖』字诀……」
「胡说!」李戎央才吼出两个字,欲要冲上,却被于仁在伸手拦下。君弃剑则毫无搭理,伸手入怀,摸出一根琴弦,又道:「你将焦尾琴上的细弦解下,使其成为缺弦之琴,虽则有撼,却可避免重演回梦堂、丐帮互斗,那一遭玉石俱焚的局。我知道,你比我、比二爹,都还更要顾念怎样才能保全林家堡……」
「够了……」屈戎玉萎然而言:「你都知道,你明明都懂,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来送死……为什么要来说破我的局……」
话声沧桑、语出凄凉,若有责怪之意,但她却将脸紧埋在君弃剑肩上。
君弃剑叹了口气,道:「今日不妨开门见山……于堂主,贵堂欲一窥『回梦汲元阵』之奥妙,那是一定的了;逐鹿中原也是势在必行。而前者,璧娴自然是关键;后者,有她也可利事七分。但不知贵堂选前、选后?」
于仁在只冷冷一笑,却不回答。
君弃剑即转向身旁的屈戎玉道:「璧娴,你听好:仲参不乐见林家堡与聚云堂各使拖计,已派人前往河北,传授景兵庆一套『集涧涌泉**』,让聚云堂得以获取回梦汲元阵的好处。但这却必须要有曾在回梦汲元阵中修练之人的功力为桥梁,方才可行。普天之下,曾进过回梦汲元阵的人,也仅馀你我与元堂主叁人,而这之中,最好对付的人便是你……现在我在这儿、瑞思也在这儿,明眼人面前也不须说假话。你愿不愿成为聚云堂称霸天下的桥梁?林家堡与聚云堂是战、是和,都由得你决定!」
一开头,屈戎玉也有点听怔了。
集涧涌泉?那是什么东西?
但后面却很明白,也很简单。
君弃剑是挑明了讲,要战,他现在就不会再留手,立即便与聚云堂开战;要和,瑞思便可马上开始替聚云堂起事筹资。
屈戎玉还未回答,却听于仁在说道:「君公子,我堂内尚有八人,你就这么有信心以一敌八?」
君弃剑则只肃然应道:「当然没有信心。但后生也说过这么一句话:对於打上门来的敌人,我从来也不会有所疑虑!而于堂主同样也说过:我这一条命是璧娴救回来的,我自然该还给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难道不够好吗?难道要后生眼睁睁看着你们将她变成废人,这才作数?」
于仁在为之一怔。心里忽尔响起一个词。
壮士断腕?
他这是视死如归来着?
屈戎玉也终於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