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她动了动唇,“谢…”
最后一丝力气散尽,她闭上了眼睛,手指落在他腰间上,摸到一块光滑的物事,指腹间有些凹凸不平,是花纹,也似乎是一个字。她辨不清那个字是什么,只知道这个人是她的恩人,她要记住。她答应过娘,从今以后,她要恩怨分明,不可以再无理取闹。这个人对她有恩,她要记住他。
五年的生命里,她终于在尝到了因自己刁蛮嚣张不分对错黑白的苦果后,了悟公理正义。而他,便成为她懂得是非恩怨后第一个要记住的人。
于是她悄悄的,将那块玉佩拽了下来。
……
凤君华深吸一口气,又听见明月轩从记忆深处走出来的声音。
“第二次。”明月轩似乎笑了一下,幽幽道:“是我赠予你的,可是你又还给了我。”
“如今…”他目光从她脸上落到碎玉上,又重新看着她,语气有一种了悟后的叹然以及微不可查的涩然。
“看来这玉佩与你无缘,碎了也好。”
云依脚步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月色下,她面色比方才更白。
凤君华眼神也震了震,忽然掌心一股吸力,将那碎玉吸入自己手心。
“我可以将它复合。”
“不必。”明月轩神情已经恢复了淡然,眉宇间有一种孤高而冷清的美。
“你可还记得我赠你这块玉佩的时候,曾说过,它可以保你一命?”
凤君华眯了眯眼,了然而冷漠道:“这么说,你今晚,是来杀我的?”
明月轩沉默,眼神深黑如夜,遥遥而孤单的看着她。似留恋,又似永久的告别。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是有人偷走了你的心,却又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劈剑让你心碎,将撕心裂肺的痛永远留给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是你突然发现你心底住进一个人,却又在同一时刻发现那个人注定与你天涯陌路,永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闭了闭眼,然后轻声道:“所有人都用十二年的时间来记住你,只有我,用十二年的时间来忘记你。”
凤君华心神震动,明月殇猝然睁大眼睛,就连云裔和沐轻寒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沐轻寒倒还好一些,毕竟那件事…
云墨则是勾了勾唇,嘴边露出了然而苦涩的笑。
云依颤抖着唇,险些落下泪来。
明月轩没理会其他人的表情,他只看着凤君华。想起十二年前那一夜,他夜观天象,看出有人在慕容府布了天极八卦阵,屏蔽了外界任何人进入。当时他没有破阵的能力,便上山求助师兄,然而刚好师兄与人大战受了重创。他又给师兄疗伤,送师兄入密室闭关。等他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娘死了,她失踪了,满院的尸体和鲜血。
云墨和玉无垠在大战,他趁机将那女子怀中紧紧护着的婴儿救走。
那一夜,他回去后看着她的画像,坐了一晚上,然后秘密将慕容琉风送回来。不成想,那孩子智慧早开,竟然认出了他。
后来,他将那幅画封锁,未曾再打开。
不属于他,那便忘记吧。所以在母后给他送来侍妾后,他接受了,然而心中却总是跨不过那道坎儿。
或者,他心里隐约还在等候,还有所期待。
可是不可以,这世上他可以将爱上任何女人,唯独不能是她慕容琉绯。
他以为他可以。
然而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直到三个月前,他推算出她回来了。
他无法言诉那一刻心中是何滋味,欣喜,欣慰,又隐约落寞,那是明知不可得的悲痛。
要怎么忘记她呢?
她跟云墨在一起,他知道,知道云墨对她藏了什么心思。于是他就想,如果她嫁人了,或者就再也不会成为他的魔障了。然而她却还是要回来。
那一晚,他将府中侍妾赶了出去。
忘不掉,即便有这些女人又如何?还是忘不掉。
她们完完整整的来,便干干净净的走。
他做事,永远不会拖泥带水。
于是他进宫,他对父皇说,如果她回来,他必会亲手杀了她。
那一刻他是下了决心的,然而再次见到她,忽然又下不了手。便想着,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于是他将自己的玉佩赠予她,看在这玉佩的份儿上,他以后也会放她一条生路。
他刻意的去忽略,赠那块玉,其实只是为了给他心底永远填不满的空洞一个精神安慰而已。
然而她毫不犹豫的将那块玉佩还给了他。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