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员有心逗他:“知道什么呀?说呀。”
司机打断他们:“少说两句,下去看着点,咱这就掉头回去。”
售票员下车,比划着指挥长途车掉头,然后回到车上,趴在司机身后,继续指挥,“前面有一缺口,对对对,再往前开一点,看见了吧。”
司机驾车逆行一段,从一处缺口移到对面的车道,再向前行驶一段距离,在路边停了下来。路下侧有一条窄窄的公路。
司机:“你再下去看看,行不行?”
售票员再次跳下车,下到公路下观察一下,走到司机一侧,“要不你下来看看吧,我看着行。”
司机跳下车,两人一起观察一会儿,再回到车上。
司机:“保险起见,还是让乘客们先下车。”
售票员:“行咧,”转过身,“各位乘客,现在咱们要把车从这里开下去,开到那边那条公路上,安全起见,请大家先下车,几步路,配合一下,就当是活动活动腿脚。”
乘客们纷纷下车,只有中年男子坐着不动。
售票员:“你又怎么啦?”
中年男子:“我不下去,我下去谁帮我看着包呀。”
售票员:“谁稀罕你那包呀,垫脚还怕崴脚呢,快下去,别耽搁时间。”
中年男子:“我不下,你们开吧,你们不怕我怕啥。”
售票员:“行,哥们你行,那你可坐稳当了,碰着磕着可别投诉我们。”
中年男子大摇其头:“我决不投诉你。”
售票员:“行,大哥,这哥们不怕碰不怕磕,还不投诉咱们,开着。”
司机回头:“我说老哥们,那你可得扶住了,开了。”
售票员跳下车,站在路边指挥,司机手把方向盘,小心驾驶。长途车驶下马路,大角度倾斜起来。中年男子的几个包滑向一边,他伸手去拉,一头撞在座位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得清楚,“你干嘛呀,不要命了,”一边说一边把车开到下面的路上停好,扭过头:“摔着没?”
中年男子很侷气:“没事没事,不算啥呢。”把几个包又往身边拉了拉。
售票员招呼乘客们回到车上,他最后上车,望着中年男子额头的包,不住冷笑,“你可真是舍命不舍财,再说了,你这包里要真都是钱,你也不会坐我们这车了,把包打开。”
中年男子:“干什么?”
售票员:“例行检查,我怀疑你这包里装着危险品,打开。”
中年男子赶紧站起来,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兄弟兄弟,我真不能打开。”
售票员:“为什么不能打开?必须打开,例行检查。”
中年男子:“我实话跟你实说,我这包里装的全是钱,真的,没骗你,好几百万呢,不能暴露,万一暴露了,出点事儿我可真担代不起啊。”
售票员:“越这么说,我越要检查,打开,必须打开了,我得为一车人的安全负责。”
中年男子不得已打开了脚下的一只包,里面装得满满都是冥币,引来一车人的轰笑。
售票员:“这是钱啊。”
中年男子讪笑着:“这也是钱,不过不是咱活人花的,是给死人花的,那几个包还打开不开?”
售票员:“全是这个?”
中年男子:“全是全是,现如今咱老百姓富了,咱也不能穷了鬼呀,多烧点有好处。”
售票员:“行行行,得得得,赶紧坐好吧,”环视四周,“都帮着瞅瞅,还有没有没回来的?没有咱可开车了,”还是不放心,找着空着的座位,“空着一个座吧,对,行了,都上来了,大哥,开着。”
司机发动汽车沿着砂石路,颠波前行。
售票员不时地瞄向中年男子方向,他显得有些紧张,目光游移不定。售票员心里想,这老哥们没准儿还真有点事儿。他身边的司徒晴表情平淡,侧脸望向窗外,象一尊冰冷的雕像一动不动地坐着。售票员好几次都想跟她搭话,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或许是她身上的某种东西让他不忍惊醒她的沉思。他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车厢后排,一位年轻妈妈抱着婴儿,婴儿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她的旁边坐着一位青年,身上没有穿外套,显然外套就是他的。孩子翻个身,年轻妈妈为他盖盖衣服,引来青年会心一笑。年轻妈突然觉察到孩子尿了,手忙脚乱为他换尿不湿,青年也站起来帮忙。
年轻妈妈注意到外套上湿了一块,小声向青年致歉,“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青年笑着摇头,“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
他把外套掉个方向盖在孩子身上,尿迹冲外,很扎眼。
夜色降临,原野笼罩在黑暗中。长途车打开车灯,穿行在山间的乡村公路上。远处,灯光时隐时现。
前方道路一侧,一根树枝斜探下来。长途车放慢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