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凤袍滑下美人榻,她站在一侧,略一颔首。
“恭送陛下就寝。”
“莲央……”他握住她的肩,双眸因强烈的懊悔与痛苦,泣血般艳红。“是朕错了,你原谅朕!”
她憎恶打开他的手,“我原谅你?!哼哼……你让我两个曾孙刺你两剑,让我溟儿和恪儿再在你背后补一剑,让我穹儿臭骂你万年,让我哥复活,你再为我,跪在百官面前,以偿还你的珈玉妃对我的所有侮辱和污蔑!当然,你得再把血族还给我的儿孙们,你滚回皇陵里安分呆着!这样,我就永远原谅你。”
他无奈一叹,当即跪下……
莲央惊诧挑高细长的黛眉,不敢相信,他竟真的屈尊跪下,求得原谅。
他这一跪,她
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所有的仇恨都堵在了心头,她红了眼眶,喘不上气。
“你这样跪不作数,你得照我说的话做……”
“你手上的史书,回宫之后,朕细读过几遍。所以,你就算未加指责,朕亦是幡然悔悟。”
他试探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触到她柔软的手,反被她包裹手背的手链刺了掌心。
他痛,她亦是痛,她的灵魂亦是如此,被包裹在金银打造的铠甲里,刀枪不入。
“莲央,我跪下,是想单独给你认个错。你所说的一切朕都能做到,只……除了滚回皇陵。”
“贪生怕死!”
他仰头,把她的手拉到心口,害她不得不弯腰靠近……
“朕想补偿你,若离开你,还要如何补偿?”
“哀家不稀罕仇人的补偿。”说完,她甩开他的手,怒声命令,“来人,送陛下去东配殿就寝。”
“朕不碰你,我们就躺在一起好了。”
不等宫人进来,他便突然打横抱起她,搁在了床榻上。
她顿时方寸大乱,慌得滚到床里面去,鞋子也不肯让他碰到。
因她滑稽仓惶的举动,他血红的眼眸,这才恢复纯正幽深的棕色,清浅含笑,却深藏着闪烁的火。
她面红耳赤地转开脸,“你习惯穿着鞋子睡吗?”
“……”她迅速拿凤袍,盖住绣鞋。
“既然你乐意坐着,朕……先睡了。”
说着,他慢条斯理,在床沿坐下来,脱靴子,脱袍子……
锦绣的丝绒红袍脱下来,他打发了上前服侍的宫人,自己亲手挂在窗侧的金雕衣架上,仔细展平,然后又脱下内袍……
她斜睨他一眼,因他这份泰然,恼羞成怒。“你……你不准……不准全部脱掉。”
“好。”他只着一身雪白的衫裤淌下来,栗色长发从枕畔,柔顺流泻到床下去。
她别着头,把被子丢在他身上,万分嫌恶一般地,连他的头也蒙住。
他把锦被弄好,就发现,她已然和衣躺下,却不肯与他分享唯一的一条锦被。
“哀家穿着袍子,不冷。”
他仰面平躺,欲言又止。
她背对着他,不愿多说半句。
殿外,宫人小心翼翼地进来。
“太后,谨世子来了,说是噩梦惊悸,睡不着。”
莲央忙坐起身来,虽然前一刻没有发生什么,她还是忍不住,整了整头冠和发髻,衣袍,生怕在曾孙面前有什么不妥。
御尊也跟着坐起来,“那孩子经常做噩梦吗?”
“也不是经常,小孩子难免会被吓到。”
她没有发觉,这一刻两人能正常交谈,又似夫妻了。
御尊忍不住感激南宫谨的到来……
结果,南宫谨进来,却不是一个人。
他还抱着苏无殇。
两个小家伙压根儿就睡不着。
他们和他们不安分的娘亲一样,都想探听这座宫殿内的动静。
可惜,听来听去,有结界防护,怎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