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无虞帝秘密安葬之后,莫无欢和慕云筝还来不及喘息,前线便再度传来噩耗,沧涂得知千月帝身死之后,对千月发动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攻击,太子慕云琅误中敌军奸计,失去了踪影,下落不明。
莫无欢派墨痕将莫惊空和主要叛将押解回极乐城,他则与慕云筝率领投诚的千里骑兵马,再度赶回前线,顾行知与老五慕云珏相随,经过五个日夜兼程赶路,终于在第六日的黄昏之前赶至酔月城。此时的酔月城可谓弹尽粮绝,又因为没了太子坐镇,全军人心惶惶,城池几欲被沧涂军扣破。
幸亏慕云筝等人及时赶到,为大军带来新的粮草和弹药,在四人的率领之下,终于将狼子野心的沧涂军打退,只是却一直没有慕云琅的消息。
战事告一段落,众人心头自然轻松许多,但是慕云琅始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口。另外,国不可一日无君,千月帝身死,太子慕云琅不知所踪,众人一致推举二皇子慕云墨登基为帝,顾行知受慕云筝所托,暂时回到千月国,辅佐新帝。慕云珏继续留守酔月城,以防沧涂伺机再动。
同时,战事才刚歇不久,无虞便传来消息,安宁王莫惊风图谋不轨,趁莫惊空被抓,莫无欢不在国内,起兵造反,莫无欢不得不率领千机军赶回无虞国内镇压叛乱。
慕云筝始终不肯放弃寻找慕云琅,在酔月城附近城池几番寻找,却终究没有消息,又听说当时慕云琅失踪的地点在沧涂与千月的交界城樊城,慕云筝决定往沧涂国内打探消息。
这一日,易容改装成主仆的慕云筝与墨风,悄悄潜入沧涂最南方的边城樊城,暗中打听慕云琅的消息。
慕云筝走近一家茶馆,要了一碗茶,一叠小吃,一边随意的吃着,一边暗中观察。这是一家生意很旺的茶馆,不知是因为这茶馆的茶好,还是因为台上唱戏说书的讲得故事妙,总之茶馆里聚了许多人,简直人满为患。慕云筝细细的听着,不过是些风月俗事,不值推敲,不由微微有些失落。
她正要付钱离去,另寻消息,却忽听茶馆里有人喊:“老李头,换一个,换一个,这故事都说腻了,我们要听五皇子智擒千月太子慕云琅,你快快讲来!”
慕云筝听到慕云琅三个字,不由浑身一震,心头疑惑,难道大哥被沧涂的五皇子擒去了?
台上那说戏的老李头却不敢随便应答,他战战兢兢的望一眼二楼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眼底泛起犹豫和害怕。
慕云筝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便见那角落里一张小巧却不失精致的雅桌边,坐着一名灰衣男子,廊柱挡住了他的脸,慕云筝看不清楚,只隐约见他墨发轻垂,身子偶尔前倾时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下巴上清浅的胡茬。慕云筝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那雅桌上摆开一盘棋,那灰衣男子正在独自对弈。
慕云筝不由好奇,这灰衣人是谁?一个人下棋有意思么?光看他的行事作风就与这茶馆大不相同,若是喜欢博弈,大可去棋社,何必在这嘈杂茶馆下棋,她虽对棋艺不甚通,但她的二哥慕云墨却是个棋痴,因此耳濡目染也懂一些,她知道下棋向来讲究个安静,才能思路清晰不被打扰,这人在这里下棋,这不是背道而驰吗?因而她对这灰衣男子更加好奇。
楼下的听客见那台上的老李头迟迟不肯说,不由有些急了,怒道:“快讲,快讲,别再说那些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的俗事,没意思,大爷若想听这个,还不如去古月梦斋看晴姑娘,老子要听男人战斗的戏,要听五皇子智擒慕云琅!”
“对!五皇子智擒慕云琅!老李头,快讲,快讲!”楼下的听客都不由起哄,眼看那老李头苦着一张脸,都要哭了。
慕云筝明眸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她忽然起身,往台上走去,墨风下意识要拦,却被她轻巧躲开,墨风到底顾着此刻身在沧涂,怠慢不得,只得匆忙跟上,心中祈祷王妃不要乱出什么幺蛾子才好,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他就不只是回炉重塑这么简单了,估计王爷会把他千刀万剐,他不由暗骂自己倒霉,怎么又摊上这跟王妃有关的苦差事!
慕云筝上了台,对那老汉一笑,道:“这位老先生,想来你讲了这么久,也渴了,不如小生也请你喝碗茶。”
那老汉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望着慕云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老李头在这李家茶馆说戏十多年,还从来没人请他喝过茶,倒是见过不少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霸主,不由对慕云筝心存忌惮。
慕云筝给墨风使了个眼色,墨风立刻毫不犹豫的上前拉着老李头下了台,一把将他摁在桌前,沉声道:“喝茶!”
那老李头哪里见过这样请人喝茶的,顿时七魄吓掉了三魄半,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坐在凳子上再不敢动弹,不过就是他想动估计也动不了了,因为他的腿已经软的跟两根面条似的了。
慕云筝很满意墨风的办事效率,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众人见慕云筝上台拉走了说戏的老李头,不由都窃窃私语,本来就有些嘈杂的茶馆,顿时更加吵嚷热闹起来。
似是被楼下的吵闹烦扰,楼上的灰衣男子终于状似无意的抬头,便瞧见台上的慕云筝眼底一抹狡黠一闪而逝,不由微微挑眉,眯着眼细细的瞧,口中随意问道:“这是何人?”
“主子,奴才从未见过,想是生面孔。”他身边的侍从恭敬的回。
“哦?”灰衣人的语气戏谑,疑惑时尾音拉得稍长,便天然一抹风流韵致,他修长的中指和食指间夹着一粒玉石白子,在棋盘上久久盘亘,不知该如何落子为好,楼下的吵嚷声却越来越大,他心头顿生一抹烦躁,随即将指尖的棋子一丢,抬手将面前的棋局胡乱一抹,干脆往后倚在椅子靠背上,仔细的打量着台上的慕云筝,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慕云筝望着廊柱后微微有些气急败坏的灰衣人,笑的自信飞扬,显然她的第一步棋,引起对方的注意力,非常成功!
她忽然抬手,对着一楼内的众位听客安抚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不是要听男人战斗的戏么?小生这里刚巧有一个,或可说给大家一听,博大家一乐。”
众人纳闷,却也多半不信,想他一个看上去不足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有见地的故事,不由都唏嘘一片,很不看好。
慕云筝也不管台下众人如何反应,自顾自道:“大家别看不起小生,故事好不好,要听了才知道,小生今天就给大家讲一个不久前真实发生的故事,这故事的名字就叫做‘一骑千里闯敌营,怒割敌头祭先翁’。”
本来大家还满腹怀疑,一听这名字甚是唬人,不由觉得这小子的故事没准真的可以一听,便下意识停了吵嚷,坐下身子慢慢喝茶细听。
二楼的灰衣人,听到这故事名字,下意识的欠了欠身子,显然慕云筝引起了他的兴趣。
慕云筝偷偷觑见那灰衣人身子微微前倾,红唇不由勾起一抹笑,随即朗声道:“话说时值沧涂与千月大战正酣之际,眼看沧涂大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胜利在即,千月军中却忽然来了一方援兵,说起这援兵的主将,你们可知是谁?小生也是多番打听才得来的消息,此人正是威震三国的第一战神,无虞安康王莫无欢是也!”
平素里来喝茶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对于很多事都一知半解,大多听到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但是这无虞安康王的名头,他们几乎都听过,只是并不了解,如今听慕云筝要细说,不由齐齐倒吸一口气,聚精会神的等着下文。
站在台下的墨风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心想王爷若是知道王妃将他的事迹在一个无名茶馆里大肆宣扬,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竟然是他!”二楼的灰衣人却在听到千月援军主帅是无虞安康王莫无欢时,下意识的自语一句,后仰的身子再度往前倾了倾,他抱臂趴在桌子上,眉头却有些皱起。
慕云筝见他神情又有了变化,嘴角的笑意更深,不由继续道:“话说这安康王莫无欢刚与千月国邀月公主完婚,正值新婚燕尔,却忽然被前方战事打扰,一怒之下,披甲上阵,去了前线,刚到前线不久,就遇上千月帝中了毒箭命在旦夕,不久便一命呜呼,这顿时激起了莫无欢心中的愤怒,为了心爱的女子,莫无欢逝要为岳父报仇!”
慕云筝越说,墨风的嘴就抽的越厉害,心中暗暗腹诽,王爷哪里是王妃说的那个样子……
“主子,是否要属下去……”二楼灰衣人的侍从面色凝重,忍不住建议道。灰衣人却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听下去。
“有一天夜里,沧涂大军被千月的军队和莫无欢带来的援军打退,但是他们却并未放弃,悄悄躲进了酔月城周边的密林,待夜色渐深,忽然对酔月城下的涂月镇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千月大军和莫无欢的军队立刻驰援,他们如此骁勇善战,沧涂的军队几乎难以招架,眼看节节溃败。此时,沧涂军主帅便不由定下一个计谋,决定用少量军马的损失,诱敌深入。果然,莫无欢中计,陷进沧涂军一早设下的箭阵。”
所有人正听得热心沸腾、聚精会神,却忽听二楼有人厉声道:“楼下公子说的故事不错,我们爷请你上来讲。”原来是那灰衣人的侍从,受了灰衣人的属意开口相邀,只是他语气生硬,有些不善。
慕云筝眼底明眸转了转,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这灰衣人可真沉得住气,竟然任由她在沧涂的地盘上,散播于沧涂不利的故事言辞而不动声色,想来一定是个人物。还好,她终究赌对了,灰衣人最终还是出面了。若是再说下去,她还真不知道要怎样自圆其说了,因为之后莫无欢并没有跟她详细说明那一夜的过程,她虽问过,无欢却不肯讲。
楼下的人正听得入神,怎么肯被人半路打断,有些个性子急的甚至已经站起了身子,打算指责楼上那人,却在瞧见那灰衣人之后忽然没了动静,甚至都匆匆付了茶钱离开了。
慕云筝心中纳闷,这灰衣人究竟是什么人,竟只让人看上一眼便能将人吓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