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出口确认,顿时让众人都脸色一变。原来他们真的被这群石人,如看一群蝼蚁一般静静看到现在?
徐含秀一直低头望着光洁的地面上映出的倒影,忽而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而出。
“他的眼珠——”话到一半,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晓清也看见了,应该不是他们俩同时眼花……那石人没有瞳仁的灰白眼珠,在眼眶中滑动了一下。
这些石人明明是活物,却一动不动,究竟想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既然石人们没有动作,众人也只得小心翼翼地从他们之中穿过,再没有人敢开口说笑。
又走了大半日,他们才越过了大半座神殿,走到了那主位上的神女金像之前。
他们也终于看清楚了这尊神女塑像,半人半蛇,蛇尾缠绕于巨柱之上,腰部以上则是年轻女子的模样,手中握着华贵的权柄。面容秀美绝伦,又凛然生威,双眸似也正望着他们这一行来人。
他们踏入这座神殿时,外界还是天光大亮,此际,却已到了深夜时分。
神像两侧的高大门扉中,能看见外界的幽暗夜空,以及夜空中闪烁的斑斓星光。
出口在望,自然人人欣喜。
但他们的注意力,又被另一样奇异的东西所吸引。
从大殿的穹顶,透过镶嵌了云母的浑圆天窗,投进来一道清冽月光。在梁上悬挂的几枚硕大铜镜之间几经折射后,这道光柱投入了神女像前的青铜鼎中。
鼎中似乎在熬煮着什么,底部的幽蓝火海在悄无声息地燃烧。
离得远了还感受不出,随着众人越走越近,空气便俨然灼热起来,显然是被那鼎炉之火炙烤所致。
这炙热之意直接生起在魂魄之中,有些修为低下的弟子,立刻便脸色煞白。
走在最前方的清河仙子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盏冰晶塑成般的莲灯,托在掌心,随着她心念操纵,从莲灯中流泻出一轮水幕,很快扩散开来,波光粼粼地将众人都笼罩其中。
众人顿觉清凉,但只是片刻,那浅蓝色的水幕,便摇曳不定起来。
“大家都伸手托住水幕,为其注入力量,”清河仙子道,“否则光凭我和莲灯之力,是撑不了两个呼吸的。”
所有人自然依言照做,纷纷抬起一只手,将快要崩散的水幕托起,并从体内导出灵力,注入水幕之中。他们的各色灵力一涌进水幕,便化作纯正的水性灵力,在这半圆形的水罩上流动。
别人不疑有他,谢晓清却留了个心眼,在托住水幕的右臂中蓄了一些灵力,便将右臂与身体的内息流动切断了。
他知道清河仙子对他格外留意,所以做得也分外小心。
随着他们往青铜鼎前越走越近,水幕从每个人体内所抽取的灵力也就越多。
他们的神识,也透过青铜鼎,看到了鼎内熬煮着的物事……一锅乳白色的琼脂,还在微微流动,没有完全凝结,琼脂中似乎又藏了什么,隐约能看出人形。
神圣威严的气息,向众人笼罩了过来,不是从那神女像中透出,而是从青铜鼎中而来。
谢晓清猛地回过神来,将神识从那青铜鼎上缩回。
一阵剧痛,从右臂上传来!与他手掌相连的水幕,正在疯狂地抽取他的灵力,尽数倒灌进莲灯之中。便是想挣脱,也挣脱不开。好在他右臂的灵力运转早已被他切断,蹲在他肩头的小狼崽也察觉不对,闷头往水幕上猛地一撞。
一声裂冰般的脆响后,水幕从他掌心脱开。
谢晓清一掌挥出,绿光明亮,力道澎湃,攻向察觉有异的清河仙子——师父没有说错,她果真动手了!
清河仙子手托莲灯强接了他两招,水幕便遽然破碎,被莲灯抽取了泰半灵力的众人,才得以脱身,纷纷瘫软在地。
谢晓清还要再攻,清河仙子已双手一摄,挟持了两人往青铜鼎边飘然退去。
斩业剑呼啸而上,谢晓清也身化闪电,往她追去,这两个被她夺去的弟子……难有好下场!
无数藤蔓从地下涌出,又被寒冰一一封死,再度交换数招,谢晓清将一名弟子抢了过来,胸口却不慎被她水浪扫中,被裹挟着推出了数丈开外。
“清河仙子,你这是何意?”陈洪长老怒问,他们都被那莲灯大伤元气,一时还难以动弹。
清河仙子将莲灯中存下的众人灵力,化作一股水流注入了那青铜鼎中,又将她挟持的那名弟子也往鼎内一抛。那弟子惊叫一声,霎眼之间,她的血肉骨骼,便似冬雪一般融化在了乳白凝脂中。
众人眼睁睁目睹这一幕,不由心中恻然。
在谢晓清勉强稳住身形,再度攻来之前,清河仙子又将一件钵盂状法宝望空一抛,幻化成金色光墙,拦住了他。
这是一件高阶防御法宝,谢晓清催动斩业剑连连猛攻,斩业剑每斩中一次光墙,便铿锵巨响,火星四溅,竟也一时间攻不破它。
眼见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攻破这层防御,清河仙子得了闲暇,望向怒视着她的众人,淡淡道:“月下神女出,婆娑世间明……这是那绘制了地形图的玉简上,在这一关所写的几句话,长老们都是见过的,你们却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只有我看出——配合地形图,这是在描绘一个久远传说中的情景!”
“殿中的这些石人,其实是在进行祭祀,等待他们信奉的神女再度诞生,原本还需要一段时日,但有了你们的灵力加以催发,今晚他们的神女便会降临……那个人,就是我。”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熬煮的青铜鼎。在她注入了莲灯的灵力,又投进了那名弟子的躯体后,青铜鼎内的乳白琼脂,便滚沸起来,琼脂中凝结的人形,也愈来愈清晰。
已可看出,那人形的下半身,赫然是蛇尾。
月下神女出,婆娑世间明……谢晓清没有见过那玉简,但清河仙子如此得意地道出的内容,他敢确信,是师父刻意让她知晓的!他早就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恐怕她所说的这些,就是师父在地形图中所做的手脚!
师父诱导了她这么做,又提醒自己要小心她,究竟用意为何?
“清河师姐!”静长老忍不住叫道,“你疯了吗?你竟杀了最为崇敬你的霜儿,你竟背叛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