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走近才认出门口等人的正是赵琛那厮,柳絮看赵琛打扮,大乐,这厮一身灰青棉直裰,头戴黝黑缎*巾,帽结红珊瑚,石青锦缎缘其边,柳絮看他通身打扮,十足的商人,脸上上妆,眉目下拉,显得老气。面容不苟言笑,更添了几分沉稳,这一番捯饬,老了十岁。
赵琛看见她,心情极好,“我照你的吩咐早早便来了,是不是现在就跟你进去见你主子。”
柳絮抿嘴笑,赵琛道:“本王这身行头,可当得你舅父。”
柳絮白了他一眼,说当得她舅父,这厮又占了便宜,不过这样一打扮,没人怀疑他不是她舅。
赵深手一背,咳了一声,拉着长声,“外甥女,前面带路。”
柳絮忍住笑,前头走,赵琛背着手,踱着方步,后头跟随,进了大门。
柳絮领着去花厅,穿过邵府花园,柳絮前头走得快,赵琛慢条斯理踱步,渐渐落后,看柳絮走出十几步远,扬声喊;“外甥女,走得这么快干啥?着啥急?还没到晌午。”
路过几个丫鬟媳妇朝赵琛看,凑趣笑喊道;“柳絮,等等你舅,你年轻腿脚走得快,你舅跟不上了。”
柳絮回头,看这厮是故意磨蹭,耽搁时间,心里没好气,当着府里人不敢表现出来,掉头走回去,嘴里甜甜地叫;“舅,您老快些走,一会奶奶等急了。”
赵琛又故意咳了两声,佯作气喘,好像很稀奇地朝四周看看,大声道;“外甥女,你就在这么大的府里做活,你舅也算是见过世面,这样富贵人家还是头一回来。”
路过的丫鬟媳妇打趣道:“柳絮快带你舅好好逛逛在家去。”
柳絮这个气,求这厮点事,竟起幺蛾子,我就说他没这么痛快答应。
花厅里,中间隔着一重珠帘,赵琛打躬作揖,“鄙人请奶奶安。”
吴淑真脸上谦和的笑容,“柳家舅父要见我,是有事相求?”
赵琛坐在椅子上,背显得略微有点驼,故意扮老,“夫人,是这么回事,我家柳絮年岁渐长,到了该说婆家的年纪,我有意为她觅个良配,求夫人恩典,许她赎身。”
透过珠帘缝隙,吴淑真笑着问;“敢问舅爷,柳絮的婚事定得是哪一家,家境如何,孩子可知道上进?”
赵琛得意洋洋,“回奶奶,夫家家境富裕,就是年岁大点,老夫少妻。”
吴淑真感兴趣地问;“多大年岁?”
赵琛道;“比鄙人大了二巡。”
吴淑真略惊讶,“什么,这么说柳絮的夫婿年近天命?”
赵深赔笑道:“夫人说得没错,五十望六十,我们穷人家,混口饱饭就成,柳絮她还有什么资格挑拣。”
吴淑真不信,柳絮一向心高,怎么能答应嫁一个老朽。
侧头问柳絮,“柳絮,你舅给你说的亲事,你答应了?”
柳絮心里把赵琛一顿痛骂,知道你没安好心,故意糟践我,不顺着他话说,“奴婢不愿意,是我舅逼我答应的。”
说吧,好像满腹委屈。
赵琛那厢扬声道:“夫人,鄙人原本是给外甥女说了一户人家,哪家大娘子不能生养,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生下庶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养,外甥女过门,明着是做小,算是良妾,跟他家大娘子平起平坐,外甥女是死活不答应,婚事只好作罢。”
柳絮气得直翻白眼。
吴淑真的神情还是不十分信,赵琛又道;“外甥女她心高命薄,不想给人做小,偏又自身条件不好,拖家带口,弟妹拖累她找不到好人家,赵老员外答应,替她养活弟妹,供两个小的读书,夫人,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家没法子。”
吴淑真突然想起问:“前次来找柳絮的一个书生,不是条件不错,将来若能考取功名,柳絮就不用挨苦,出头了吗?”
赵琛一阵咳声叹气,“夫人,您是不知道,外甥女背着长辈,有心跟那书生,可人家爹娘不答应,娶这样的,长相还算看得过去,可这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
柳絮气得七窍生烟,被这厮贬低、糟践得一文不值,主动送上门,遭人家嫌厌。
吴淑真道;“可惜了,柳家舅爷,你要为你外甥女赎身的事,我跟我们爷说说,柳絮跟着我,一直很忠心,我们爷若答应,我宁愿不要赎身的银子钱,让你把外甥女领回,自行择配。”
“柳絮送你舅父出府。”吴淑真谈完正事,送客。
赵琛出了花厅,前头走,柳絮后头跟随,二人出了邵府大门,柳絮站住,道;“今的事谢谢王爷,柳絮记着王爷的好。”
说吧,转身进了小门里,赵琛站在原地,咂吧下嘴,不是滋味,帮了这么大忙就讨来这样一句话,不过她说记得自己的好,够了,俩人还能怎样,一想到柳絮出邵府,如鸟儿入山林,从此天高任鸟飞,自己跟她再无瓜葛,明知不能,万般不舍,明明触手可及,又隔山重水复,咫尺就是天涯。
赵琛默默站了一会,就看官道上跑来一乘轿子,几个媳妇下轿,匆忙疾走,来到邵府门前,一个媳妇道:“我等是吴府的家人,奉了老爷之命,请大姑奶奶回娘家一趟,我们太太病重。”
看门家下人,忙让进府里,几个媳妇匆匆往里去了。
赵琛掉头走了。
吴淑真得信,当即走去回了邵太太,邵太太道:“你娘家有事,赶紧回去吧!你母亲若有什么事,派人来告诉我。”
吴淑真迟疑一下道:“冀哥和莹姐我想带回娘家,让他外祖看看。”
邵太太点头赞同,“是该如此,冀哥和莹姐以后就养在你名下,就算是你的子女,借机会拜见他外祖。”
吴淑真从老太太房中回来,招呼柳絮,吩咐她把两个孩子领着,跟她去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