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的下午,秋叶终于踏出了实验室。
他就像一个游魂一样出现在凤起和游子薰面前,眼圈发黑,形销骨立,连头发好像都长长了一些,看上去更为憔悴。他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口,费劲地扶着门框站立。
凤起和游子薰同时站了起来,却又不敢靠近,不敢开口问,生怕问出什么不好的结果。
秋叶迈出一步,身子一晃,体力透支的他差点一头栽倒。
凤起身影一闪,托住他绵软无力的身体,游子薰紧随其后,紧张地问道:“什么情况?”
秋叶疲倦地望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虽然明知不应该苛责他,可游子薰还是忍不住叫道:“什么叫做你不知道?”
“他还活着。”秋叶虚弱地说,“但还没有清醒过来,而且他的精神强度……”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游子薰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不等他说完碎碎念地转着圈,脸上有混乱的喜悦。
“我想睡一会。”秋叶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往凤起身上靠了靠,下一秒便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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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秋叶睡得并不太久,第二天晚上便醒了过来。
苏彤阳的状况仍然未知,秋叶摸黑来到苏彤阳的房间。
床头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漆黑的房间里只有苏彤阳身上有暗淡的灯光,他皮肤上的怪异色彩已经退去,脸色还是很苍白,橘黄色的光芒给他抹上了一层暖意。他仰面朝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像只是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稳,胸部慢慢起伏,长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黑影。
秋叶靠了过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干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
秋叶吓了一跳,差点被自己绊倒。
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红色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暗淡,脸上满是倦容。他的背后有张沙发,原来他一直坐在那里,只是因为房间里太过黑暗,所以没有看见。
“吓死我了。”秋叶拍了拍心口,“我还没问题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游子薰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过暗哑,清了清嗓子:“当然是照顾他,如果他醒过来了要喝水要吃东西,或者需要别的什么呢?”
“你……”秋叶迟疑地不知该如何开口,“你在这里不合适吧……”
游子薰听而不闻,兀自走到另一侧床边,缓缓地俯下身。
“游子薰,你要干什么!”秋叶拔高声线。
游子薰不急不缓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仔细地压好,然后再看向秋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秋叶十分无奈,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毕竟当事人还昏迷着,他一个旁人不应该胡乱插嘴,可他又觉得作为苏彤阳的好朋友,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斟酌片刻,他开口道:“游子薰,你这么陪着他恐怕不合适吧?”
“你是想说应该游子苇来吗?”游子薰比他直接得多,“游子苇还在演习,你从哪里找他来?你刚刚完成一场复杂的炼化,自己都需要休息,难道你想让凤起照顾他?”言下之意,目前也只有他最合适。
“可是……”
游子薰抬起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秋叶:“秋叶,我很感激你救他,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恳请你不要插手。”
秋叶彻底无语,游子薰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你去休息吧,他要是醒了,我会马上告诉你的。”游子薰坐在了床边,视线始终没有从昏迷中的苏彤阳身上移开。
秋叶只得长叹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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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彤阳昏迷了三天三夜,第三天的傍晚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彤阳!”秋叶激动地喊着冲进来,朝床上的苏彤阳身上一扑。
昏迷了近半个月的苏彤阳差点被他压得内脏都吐出来。
“咳咳咳……”他拼命咳嗽着,脸憋得通红。
游子薰一把将秋叶揪起来:“你别激动,别压着他!”其实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连日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采。
秋叶抚平苏彤阳胸口的衣服,急切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苏彤阳的大脑还没有完全从停滞状态运转,反应迟钝地呆了片刻:“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是冥想的副作用!你突然发病,吓死我了!是重度污染!我以为你要死了!”秋叶逻辑混乱地说了一通。
苏彤阳都想起来了,那天回来后就感觉不太舒服,但他没敢跟秋叶说,因为以往每次在黑市冥想回来后,都有些不太舒服,过几天就会好转。没想到那天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半夜突然难受得从梦中惊醒,呕吐不止,身上出现怪异的颜色,但再往后他就不记得了。
“是你救我的吗?”苏彤阳望着秋叶,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记忆的,在炼化的过程中,他几次意识模糊地醒过来,都能看到沐浴金光的秋叶。
秋叶连连点头:“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他举起手看了半天,皮肤已是正常的颜色,心口没有了恶心的感觉,头脑一片清明。
他将视线移向窗外,窗外有一棵枝叶繁茂的香樟,几只小鸟在树杈上筑了巢,叽叽咋咋地叫个不停。苏彤阳忽然觉得窗外的颜色是如此分明,虽然已近黄昏,可画面还是如此清晰,他能清楚地看见树干上的裂纹,叶片上的脉络,甚至小鸟身上每一根毛茸茸的绒毛。耳朵也似乎特别灵敏,他听到了风划过树叶的声音,听到飞鸟振翅的声音,还有小鸟清脆的鸣叫。
见苏彤阳许久没有声音,秋叶又慌了,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彤阳,你还是不舒服吗?”
苏彤阳缓缓侧过脸,目光平静,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不,我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