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柒就纳闷了,敢情男人这脱衣服的造诣生来就比女人高上几等还不止啊,她更纳闷了,秦宓一男人,这一身冰肌玉骨,居然比女人还诱人,叫她情何以堪啊,撇撇眼,眼不见为净,发号施令:“趴下。”
秦宓乖乖趴下了,露出了后背,闻柒这一瞧,眼便红了,张嘴就大骂:“秦宓,你丫的想死别在我的地盘上挺尸。”
那后背缠着的素锦,染红了大片大片,鲜红夹杂着暗红,触目惊心的,显然这伤被他糟蹋了不止多少回。
秦宓却笑着,他怎么会不知晓,只是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张牙舞爪地为他战战兢兢。
幸好,闻柒不知道秦宓一腔心思,不然非得一脚踹下去,这会儿她正窝火,说话都带了火星子:“梁六,拿药来。”
梁六就等着吩咐呢,什么都备好了。
闻柒一边解着秦宓背上的锦带,一边问梁六,许是因着手上动作小心,语气也轻了些:“怎么没给这厮换药。”
梁六一脸苦相:“爷不让碰。”挤眉弄眼看了看闻柒:主子,您给管着点。
闻柒阴阳怪调地调侃秦宓:“哎哟,作威作福够了扮起了病西施啊。”她恼什么?疼死病死糟蹋死,和她有一毛钱关系吗?闻柒深吸一口气,“出了人命,可别折煞了我华乾殿这小庙。”
她嘴上笑,眼里没有半分笑意,秦宓知道,她恼了。也好,她总归是瞧不得他半分不好。
秦宓笑着,理所当然:“爷金贵的身子,就准你碰。”
金贵的身子?
闻柒眼睛一眯,手上重重一扯,便听见秦宓闷哼一声:“闻柒,你对爷温柔些。”声音似乎无力,极其轻缓,他道,“爷心口疼。”
闻柒背对着秦宓,未瞧见他脸色纸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
她沉默了,似乎思忖着什么,半晌才笑嘻嘻说话:“我看爷您老伤的是脑子吧。”说着伸手探了探秦宓的额头,小脸一冷,说变脸就变脸,“梁六,给你家爷敷敷脑袋。”她想,这厮肯定是烧坏脑子了。
梁六递上拧好的棉帛,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他是知道的,他家爷是真的心坎疼,那毒终究是伤了心脉。
闻柒前前后后一番折腾,换药、擦身、退热,弄得她出了一身汗,心里憋屈,怎么就任劳任怨给这厮做牛做马了呢?他倒好,两手一张,一脸笑意,什么也不干,就看她。
折腾完,闻柒抹了一把汗,揉揉腰,语气不善:“本姑奶奶慈悲心肠,看在你是个伤患的份上,赏你个睡的地方。”指了指里头的床榻,直接命令,“上去,躺着。”
秦宓乖乖应了,躺在床榻里,一只手自始至终都牵着闻柒,因着发烧,脸颊晕了淡淡的绯色,衬得眉目妖娆,极其好看,许是倦了,半阖着眸很安静,只是长睫微颤着。
想是病了,秦宓尤其得不安。闻柒放下纱幔刚要抽回手,他本半阖的眸子就睁开了,浮上惊慌:“你去哪?”
这样的秦宓,她从未见过,没有半分平素的桀骜嚣张,会让人心软。
闻柒挠挠头,似乎摩挲发间什么,随口应付:“春光如此明媚,不忍辜负了,会情郎去。”
秦宓冷脸:“闻柒,不准去。”
强硬*,不可一世,一贯的秦宓。
闻柒继续摩挲发间,抬了抬下巴:“还想待在我这,就放乖点。”
剔透的指尖微凉,几乎要扣到闻柒皮肉里,秦宓握得很近,丝毫不见松动,眸子泼墨一样,黑沉黑沉的:“你腰间的一刀,爷给你讨回来,你动不了那人,听话,别插手。”他看着闻柒的眼,“爷自然有法子让他血债血偿,不用你犯险。”闻柒那么聪慧,定无所不晓,他并不遮掩。
原来还没烧糊涂,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怎么就忘了,闻柒是个执拗的性子,她忽然俯身,抬手,指尖一针便扎进了秦宓脖颈,他长睫一颤,便缓缓合上了眸。
闻柒揉揉手,太久没用过,都生疏了,这一手还是上辈子十一教的呢,杀人不少,纯粹扎人还是头一回。
“乖,好好睡一觉。”闻柒蹲在床榻前,指尖落在秦宓眉间,一点一点抚平那皱起的纹路,轻声呢喃,“我这腰间的一刀可以不讨,你背上的一箭,我得管,还得连本带利得算清楚。”
她闻柒从来不是善茬,更何况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她也从来不是重情重义之人,只不过忍受不了秦宓伤筋动骨,仅此而已。
掖好被角,闻柒起身,一眼扫过一声不吭的梁六:“梁六,你就没有话和我说?”
梁六心头一个咯噔,不敢抬头:“梁六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他想,再精明的人,也不至于无所不知吧。
闻柒笑了笑,喜怒不明:“你都喊了我一声主子了,怎么还没探清我的底,我不蠢,我也没瞎,若只是那纯粹的一箭,秦宓怎么至于整成一半残人士?我这一针怎么可能得手?秦宓的身手有多变态我知道,我的伤好得这么快我知道,这一刀一箭入骨入肉的尺寸我也知道。”她眸子一凝,微冷,声音还寒,“你觉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梁六大惊。
是他失策了,甚至爷也失算了,闻柒何等精明,简直可怖,世间怕是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她那双灼灼生辉的眸子。这样的女子,难怪要了爷的命。
梁六双膝跪地,沉思过后才慎重其事地道:“主子恕罪,爷他——”
闻柒却摆摆手,截断了梁六的话:“不用和我说,这一次,我让着你家爷,下一次,你可别把我当傻子。”
罢了,即便不说,她也无所不知。
梁六只道:“梁六谨记。”
而后,近半个时辰,常钰宫中热闹了起来,因着某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燕孝钰正伏案看折子,殿外守卫来报:“王爷,闻家姑娘来了。”
燕孝钰似乎惊了一下,依旧是沉着脸,一贯的没什么表情:“所谓何事?”
“闻姑娘说,”那守卫似乎为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转述外头那小祖宗的混话,“聊聊天,谈谈情,说说——”越说越心虚,越声弱,“说说那档子事。”
哪档子事啊?纯洁的铁骨铮铮的男人都往不纯洁的地方想了,何况外头说此话之人那么浑。
燕孝钰冷着脸,言简意赅:“不见。”
这话才刚说完,一个守卫被踢了进来,门口便传来闻柒玩笑似的话:“哎哟,别介啊王爷,咱两谁跟谁,这么生分多伤感情不是?”她抱着手,小碎步悠哉悠哉就进来了。
谁跟谁?伤感情?这人脸皮厚度实在无人能及了。
燕孝钰抬抬手,挥退了旁人,闻柒自然熟,往首位那一坐,翘了个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自顾品起了茗,嘴里还不忘啧啧称赞:“好茶好茶。”嘿嘿一笑,“就是缺了盘吃食。”
这厮,放倒了殿外一干人堂而皇之地进来了,竟还厚颜无耻地肖想常钰宫的茶点?在别人地盘上撒野,敢情是来挑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