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收完腊肉,去厨房洗手,看到灶台上照例搁着碗甜酒酿,不禁想到一个事,又跑出去问母亲,“妈,咱搬到楼房以后,这酒还怎么酿啊?”
这可是除了她这份工资以外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呢,许超当初非要报北京的学校,成绩又不够,那个三流学校死贵死贵的,再加上北京的生活费又那高,家里这生意停了可不行。
“这不用你操心,你爸都和巷口七叔说好了,咱两家安置房在一个小区,到时候和你七叔租个门面,他继续卖早点快餐,咱就在后院酿酒。”
“只是生意肯定比不得圣女巷这边,那个地方偏远得很,还在搞房地产开发,周边都没什么居民生活点。”
“不过听安置办的人讲,五年后那里要建成最大的火车站,到时候老车站会搬过去,高铁也在那边,人气一下就旺起来了,外来人口一多,喝几口小酒的自然也多起来,前景还是好的。”
许愿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休息就接到了乔正枫的电话,问她怎么不在宿舍。
“我回圣女巷了,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乔正枫,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想带你仔细地走一次我的家。”
深夜十一点,寒夜里的圣女巷,寂静无声,因为马上要拆迁,很多租户和一些子女早就在外面买了房子的老居民都陆续搬走了。
大多屋子都是漆黑一团,只有几只没被主人带走的猫还在旧屋的房顶上哀嚎,呼唤着狠心的主人。
站在巷口,乔正枫问:“想去哪儿?吃夜宵好不好?”
她摇头,“能陪我再走一遍圣女巷吗?每一个角落都走到。”
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从巷口开始向里走,许愿闭上眼,笑:“向前五步的屋子门口有一对小石狮子,是清朝时候流传下来的,曾经有人出两万来买人家都不卖。”
乔正枫莞尔,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
许愿也抿着嘴笑,“还有还有,应该快到你掉下去的下水道了,还记得那个晚上没,我就这样走着,然后就听到你在那个墙角叫救命。”
“当时不是正下大雨嘛,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遇鬼了咧,吓得我鞋都顾不上穿就飞跑回家。”
乔正枫将她散落的发抚到耳后,说:“如果那晚你不是正好路过,也许说不定现在我就牵着别人的手在散步了。”
许愿扯扯嘴角,“你没被冲进钱江就烧高香吧,还做美梦呢。”
“一定是到我家门口了对不对。”她突然停下,准确地站在家门外的正前方,睁开眼挑眉。
乔正枫竖起大拇指。
许愿怅然望着天边的雨幕,眼角闪亮,像是凝了一滴泪,“你看,在这里,我闭着眼都能找到家,可是很快就要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回家的路变得那么远。”
“我想,这也曾是居民们不想离开圣女巷的理由吧,再烂再旧,也是闭着眼就能找到家,多好,可是现在安置房那么远,还分开了四个地方,老街访都住不到一块了,哪个心里能好过喽。”
“对了,你不是说巷子里住着个仙婆吗?能带我看看她住哪吗?”他及时转移话题。
许愿果然又兴奋起来,拉起他的手说:“对,我们去看看阿婆睡了没有,没睡让她帮你算算运程。”
阿婆住在巷尾,屋子里已经黑灯了,许愿失望地嘟嘴,“早提醒我就早来了,你明天就要出差,一周后才回来,可再过几天圣女巷都拆了。”
乔正枫搂她进怀,笑,“放心,我命硬着,不用算。”
许愿双手揽住他结实的腰,沉思了许久才说,“乔正枫,你认识的人多,我能不能求你办件事?”
他怜惜地抚着她的发,“以后都不许用求字,你要说,乔正枫,去,给我办件事,办不好就去睡沙发。”
许愿噗一下笑出来,“我哪有那么拽啊。”
“可算是又让你笑了。”乔正枫也弯起了唇角,“说正经的,什么事?”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阿婆九十多岁了,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生活很多方面都无法自理。”
“如今安置房远离市中心,还是楼房,听说那些安置房是集中了市里多个拆迁点的居民是吧,那阿婆将来的邻居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圣女巷的老街访,人家肯定不会像这里的居民一样帮阿婆事事料理好,所以我想,到时候能不能让政aa府征求下阿婆的意见,如果她不愿住到安置房里,是不是可以将安置房折算成现金给阿婆。”
“然后将老人安排到一家服务环境都靠谱的敬老院,在那里有专人照顾,还有不少人说话,相信阿婆还会和住在圣女巷一样开心。”
“好,我尽量去协调,保证没问题。”乔正枫瞥她一眼,捏捏她手指轻声说。
许愿笑了,“就知道找你准没错,喂,你是开发商面前的红人吗?为什么他们都会听你的?”
“你看圣女巷拆迁那么大的事,你一个方案交上去就采纳了,我一直就觉得挺神的。”
乔正枫点头,“必须的,因为这次的开发商是个很通情达理又不贪不腐只为民生的好商人。”
“嗯嗯,我爸都说这开发商有点水平的。”见她恳切地连连点头赞同,他心头大乐,快意洋溢在嘴角。
“对了,今天有同事问我知不知道现在市里那些开发商的名字,我才懒得关注这些,你和他们这么熟,你说拆圣女巷的开发商姓什么的。”
既然她问起了,要不要干脆就承认,可转念一想,她知道了,她父母必定也会知道,接着圣女巷也一定会传开去,那样他就会成日不得安宁,这个时候正是拆迁安置的关键时候,不能出任何乱子,算了,再等等。
乔正枫抿抿嘴,“他啊,和我一个姓。”
许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夸张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的话能被采纳呢,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裙带关系,我猜,他一定是你亲叔叔。”
乔正枫闻言望她一笑,说:“倒还真是,哈哈。”
许愿脸上掠过一抹怅然,撇嘴,“少来了。”
“好了,那天底下姓乔的都和我是裙带关系了?我倒是没意见呢,尽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轻敲她脑门。
许愿冲他噗牙裂嘴扮个鬼脸,这个时候她以为岁月久长,人生漫漫,如此美好的生活,还能与乔正枫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什么都不用改变,真好。
她抬头看向那一片乌云密布的天空,雨珠拍打砖瓦发出的响声很清脆,这份幸福的感觉又有些像是黎明前的平静。
整个圣女巷的人已经开始慢慢收拾行李,动作快的都搬走了,老街坊们也都带着笑依依不舍,毕竟这一分开,虽然城市不算多大,但恐怕也很难再聚首了,还有不少人就等着年前政aa府发下来的补偿款,许愿想这个年,终于能在新房子里好好过了。
他怔怔看着她,良久才说出话,“愿愿,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抱他更紧,仰着白希的小脸说,“那希望你能幸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