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中,气氛凝重。
傅沁芳抱着怀中面色青黑的幼帝,哭得泪如雨下。
无双在一旁给幼帝切脉,神色凝重:“解开衣袍。”
傅沁芳双手发抖,如何也解不开。
一旁的宫婢上前帮忙,幼帝的肚子青蛙肚一样圆鼓鼓的,上面青筋暴突。极为的狰狞可怖!
傅沁芳只看一眼,心疼得似要绞碎了。她的孩子一出生便是无上的尊荣,可吃的苦、受的罪与身份成正比。
“胎毒。”无双定下结论,面冷如霜。若是一般的毒,他倒能轻易的解了,胎毒却极为的棘手。
“不可能!”傅沁芳反驳,她身子极好,伺候她膳食的都是父亲派来的心腹,用之前都有人试吃。当真是胎毒,为何她又无事?
“先帝。”无双冷笑了几声,先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能够釜底抽薪,旁人却早已在他身上下毒。那个时候毒下的剂量轻,适才傅沁芳能够有孕产下皇上。若是迟上一两个月,便是绝无可能了!即使得幸有了身孕,也会护不住。
“不!不!”傅沁芳失了端庄,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幼帝,扑通的跪在无双的面前,哀求道:“公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还这样的小。你是天下盛名的神医,定然能治好他!”傅沁芳跪在了长孙华锦的面前,哭的肝肠寸断:“我的孩子不要做皇帝,我想要他平安顺遂的长大。王爷若是能救好我的孩子,我……我会让孩子写下退位诏书,传位给您。”
此刻的傅沁芳,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一个母亲,为了给孩子求得生路,愿放弃一切的尊荣。
她后悔了!
当初只是听了父亲的话,留住先帝的血脉,却没有想到如此的凶险。皇宫——四面楚歌。
她且行且看,生怕一个不慎,便粉身碎骨。
长孙华锦心中触动,孩子,他也将为人父。
“无双,尽全力相救。”
“嗯。”无双让傅沁芳将幼帝放在床榻上,将殿内的人撤下去。对长孙华锦道:“此毒极为阴毒,即使毒解了,圣上身子骨依旧孱弱。重要的是……绝了子嗣。”
长孙华锦一怔,若是幼帝绝了子嗣,这个位置定会愈发不容他。苦苦隐瞒了过去,日后也要过继幼帝皇兄的子孙到膝下继承皇位。
而这又将会是血雨腥风。
长孙华锦揉捏着鼻梁,缓解眼睛的涩痛,叹道:“暂且先治好。”
“长孙,你要他重蹈你的覆辙?承受你所承受过的病魔折磨?”无双挑破残酷的事实。
“谁也无法剥夺一条生命的存在,即使是你我,都不能为他的命运擅作主张。他能否承受,日后且看他。若是不能承受,他也可以自行了断!”长孙华锦眉目冷清,拢了拢袖袍,走出乾清殿。
无双看着长孙华锦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复杂。长孙华锦当年即使知道活不长久,依旧艰难的活着,拼命的攫取那一线生机,希望能够活下去。
所以,见到幼帝如今这般,长孙华锦能感同身受。
那样的愤怒!
无双拿针刺破幼帝的手指,血液泛着黑,扎破了十个指头,放了一点血之后,无双将针口涂抹着药膏。听着幼帝微弱的哭声,无双仿佛见到长孙华锦小时候又该是多么的无助!至少,幼帝他还有一个疼爱的母亲。
无双配好药方,吩咐药童去将准备药浴。
……
李亦尘临窗而站,黑沉沉的天空如泼墨,将他整个人拢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神色。
太皇太后斜靠在贵妃榻上,手上捧着佛经,一手拨弄着佛珠,声音沉静的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亦尘转过身来,点头嗯了一声。“当初我早已让您将毒放重,可您却怕他发觉。眼下倒好,百密一疏,生出了个孽种!”
太皇太后目光一敛,冷哼道:“谁知他不是个傻的,看得这样紧,他都能私底下与人暗中勾结。”气愤的一掌拍打在小几上。
李亦尘眸子里的坚定,带着势在必得!低低的笑出了声:“天不绝我,这孽种带着胎毒,若是熬不过去,这李家只有我一个了!”伸出手臂,张开五指,虚空一抓,仿佛将这整座皇城都攫取在手中。
太皇太后搁下经书,缓缓的下榻,与李亦尘并肩而站,望着阴雾霭霭的皇宫,带着黄金指套的手划过窗台上摆放的盆栽,碾碎了娇嫩的绿叶。
“你别忘了,凤城还有一个。”
李亦尘冷笑了一声,讳莫如深道:“他于我没有任何的威胁!这李家的江山,我筹谋了这么久,怎么能甘心落在他们的手上?他定是知道了,所以宁愿将江山推送到外人的手上,也不愿由我继承!”
太皇太后的手一抖,倏然看向李亦尘。眸子里的光芒明明灭灭,在这阴暗的屋子里,显得诡异。
“他……他知道什么?”太皇太后语气格外的镇定冷静,眸子里的不可置信,却透露出她心底的不安。
李亦尘仿佛没有看到太皇太后的不安,冷声道:“他知道又如何?如今都已经入土,有何可怕?”语气里充斥着不屑!
“如果他告诉了长孙华锦呢?”太皇太后神色有些激动。
李亦尘面色阴沉,心里猜测着长孙华锦知道的情况有几成。喃喃自语道:“不!他断然是不知,若是得知了,早已能够将我在玉碟除名,何必费尽心思来对付我?”
太皇太后一颗心沉沉浮浮,心思翻转间,叹道:“也罢!如今到了这一步,他知不知都无关紧要。接下来,你该如何做?”
李亦尘并未回答太皇太后的话,幽幽的说道:“倒时你便知。”
“沈大人他不容小觑,若要他归顺,不是易事。他的软肋是沈浅,你若能将沈浅制服,事半功倍!”太皇太后给了李亦尘建议。
李亦尘沉吟了片刻,告辞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吩咐人去寻沈浅的下落。
太皇太后在李亦尘离开之后,写了一封书信,塞在了信鸽脚上捆绑的竹筒里。
李亦尘并未走远,看着从太皇太后宫殿里飞出来的信鸽。眸子里闪过一抹幽芒,想到太皇太后的异样,李亦尘心里升起了警惕之心。指尖一弹,击中了信鸽,信鸽跌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