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声音总算低沉了下来,‘理解并不代表你那样做就是对的。’
那道男声冷笑:【‘对错’这个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会不会太讽刺了一些?】
一直以来椎名陆寻所作的事,都不能用“对”来形容,他自己对这点到显得很坦然。
‘我的言行不能成为判断依据,但也不能因此抹杀‘对错’的存在。话题似乎不小心扯远了,让我们回到一开始,我还有几个问题没弄清楚,请你来解释一下。’
椎名陆寻揉了揉微微发胀的脑袋,缓慢的开口说道。
‘问题一,你杀死我后就真的能如愿回到那位父亲身边吗?问题二,假设上一问题成立你真的顺利返回,但你的父亲还会像之前那样宠爱你吗?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Game准备的,但你却在游戏好不容易展开后又快速地终止了它,System不觉得生气才比较奇怪吧?所以接下来的问题三就是,在我死亡后作为协助者的你是否还能安全存活?如果很侥幸地以上三点都没有成立。你回去了,System没有惩罚你,你再次存在于他身边,那么这样的生活又能维持多久了呢?这也是我的第四个问题。就算牺牲了一个我,这场规模空前、精心投资的Game也不可能到此为止吧,以他那么高的期待,应该立刻就会遍地去寻找挖掘新的合适的Player,然后你不可避免地需要再一次地和你的父亲分离。所以到那时,你是打算屈服于新的玩家,还是故技重施呢?’
‘当然,你可以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这本来就是我单方面的推测和假设罢了,那么我就把前提条件摆出来算了。’他稍稍停顿,笑容自信,‘你要怎么杀死这个已经知晓一切的‘我’?’
抵在太阳穴上的手改揉为指:‘向刚才那个人那样直接对我这里崩一枪?抱歉我忘记了你是没有具体形象的存在,那么毁掉我留在最初世界的躯壳、直接撕碎我的灵魂?’
Assistant久久地没有说话,就像是被椎名陆寻的问题难倒了一样。
而那名面貌清俊的青年却突兀而笑,他甚至不通过意识直接开口说。
“果然如此。你并不具备杀死我的能力,那我还真是幸运。”
Assistant再看椎名陆寻的脸,那人嘴角勾着舒适温煦的浅笑,但在他看来眼里却带着分有恃无恐的嚣张傲慢。
——他猜中了。
Assistant确实没有直接杀死Player的能力,他的父亲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所有致命的能力全部被封锁,只余下能成为协助的力量,这也是椎名陆寻至今安全存活的原因。
想要杀死他,就必须借用他人的能力。这也会成为他日后脱罪的借口。
青年好整以暇地在看Assistant的好戏:“那么现在,你的打算是……?”
椎名陆寻刚才的那席话很巧妙地动摇了这位阅历不够的孩子的信念,他只要沿着那根被挑出来的线头缓缓地接着扯下去就够了。
【我的‘父’,只能是他。】
Assistant重复了这句话,听起来却比先前虚了不少。
椎名陆寻早就回到了自己房间,现在他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刚刚受伤的部位直到此刻还源源不断地传来阵阵痛意,他也不去管理会,只是睁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没有焦距。
‘我知道啊。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么认为吧。’
【我会解决了你,然后回到他的身边。】
‘有关这点……只要我在,你就永远做不到。’
【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Assistant的声音坚定恍若信徒。
‘这样……是吗?’黑发青年稍一思索,他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而后勾着嘴角轻笑,温暖柔和的眼底沁出点点嘲弄,‘可是怎么办?可是你已经被抛弃了。’
【你闭嘴!!!】
Assistant暴怒的声音在椎名陆寻脑内响起,强烈震撼都像是要直击心脏。
黑发青年眼底笑意更浓:‘我有说错吗?你就是被抛弃了,从Game开始的那一刻你就被彻底抛弃了,严格来说是你终于回到了正确的位置。而你要学会认清现实,并不是……活在梦里。’
在椎名陆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Assistant狂怒地喊着【闭嘴闭嘴】的声音从未间断,到最后他甚至喊出了【你去死!】这样的话。
——他确实被刺激得不轻。
但这样的事情,拥有极高AI的Assistant本身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从他的父指着病房里那个黑发青年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白自己被遗弃的事实了,他的父是个慈悲却不温柔的人。所以在决定被做出的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就夺去了他为Assistant制造的身体,仅仅留下一个意识让他存在于那位青年的大脑里,成为并无威胁的存在。
直到这个Game被打通之前,他永远失去了回到那个人身边的能力。
可就算那么清楚地知道,可还是难免心有不甘啊!怎么可能就那样简单的把对父亲的尊敬依恋转移到这个和他的父没有半天相似的青年身上呢,那也太不像样了点吧。
即便被抛弃,但能成为我父亲的人……只有您。
没有人可以替代。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Assistant的情绪渐渐平复,反倒对椎名陆寻唇齿相机:【像你这样自私自利、永远想着自己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真是可怜。你明明已经连‘人类’都算不上了,却还要为那点稀薄的生命拼死奔走。】
椎名陆寻没有生气:‘我早说过的。我可以读懂你们的情绪,只是无法在自己身上产生共鸣而已。‘人类’因为复杂的情绪变得可爱,也因此间接束缚囚禁了自己,如果是这样我不介意自己被划出‘人类’的范畴,而作为叛族的惩罚,我被克扣了无数寿命——这个解释我很满意。不过你作为‘非人类’的存在,还能具备人的情感,真是厉害。’言辞里没有半分赞美。
【所以你永远只能被困在父亲制造的游戏里。】
‘那么你也永远无法解脱、也永远不能再见到你那位亲爱的父亲。好了,Assistant,现在认清现实的你也该冷静下来了吧。那么……有兴趣和我谈一下合作吗?’他柔声说,‘你没有任何将我杀死的机会,而我们有着最终一致的目的,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试着互相帮助。’
Assistant考虑了许久,他处处分析利弊,终究还是成功地跳进了猎人的陷阱中。
椎名陆寻开始阐述自己的思路。
这整个的世界都是一场游戏,椎名陆寻既然能作为唯一玩家被卷入其中,那必定是因为某些特殊因素的存在,他把最初在病房里听到那个声音那段,简单地向Assistant叙述了一遍,然后他顺着接下去对Assistant说:‘所以我认为,那句‘我接受’应该是开启游戏的关键,你的父亲并没有强制我进入这场游戏,虽然他也可能是一开始就看中了我不可能拒绝这点。’
‘既然有进入那就不能没有退出。同理可得,那么是否在我对着他说‘我拒绝’或者是‘我放弃’的时候,这个游戏也就到此为止了呢?’
【你开出的条件是……?】
青年笑着婉拒:‘我没有结束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