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猛地跳起来,道:“你笑了?”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萧凤鸣轻轻点了点头。
沈青青道:“你在笑什么?”
萧凤鸣又是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沿街走了起来。
夕阳西下。
“你在笑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呀,让我也笑一笑。”
“我只是忽然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我忘了。”萧凤鸣回过头,样子看上去很认真。
沈青青忍不住也笑了。“好,忘了便忘了吧。”
“想通”的结果,有时便是“忘了”。
既然“忘了”,那么又有什么再提起的必要?
街上的人慢慢散去,露出了地面。四处可见残败的牡丹花瓣。远处,几个工匠正在拆一座木头搭起来的临时戏台。这是庙会的最后一天,它承载了那么多故事里的喜怒哀乐,现在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好好休息了。
沈青青和萧凤鸣望着那戏台被拆毁。她们还从未听过这戏台上的戏,现在却要看着它被拆掉。她们什么话也没说,互相看了一眼,便知对方心里和自己同样遗憾。怀着同样遗憾的两个人凑在一起,遗憾仿佛也变得淡了。
“回去?”
“回去。”
骑上了马,慢慢地往回走。
薄暮渐起,灯火初上,两道人影拖在地上,拖得越来越长。
萧凤鸣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戏的情景。那也是个庙会,在海边的一座小城。戏也是演在那样的戏台上,她和阿燕在远处的树上坐着看。
戏台上演的是女驸马的故事。那样的故事她很早就在书里看过,看人演却是头一回。看着那故事,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于是她忍不住很想和阿燕坦白自己的秘密,便问阿燕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阿燕的回答,她至今都记得。
——戏很好看,但我讨厌那个女驸马。
(但是她是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啊。)
——她要救丈夫便去救,凭什么欺骗公主的真心?公主到底做错了什么?反正我讨厌她……好在凤鸣哥哥是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阿燕……母亲……
东南风里卷进了沙子,萧凤鸣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便她落脚的客栈。
她住的房间的窗户开着,灯也亮着。她一眼就看见了窗前的人——公输燕——正在楼上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个,然后默默关上了窗。
沈青青也看见了,笑着和萧凤鸣道:“她好像很喜欢你。就算你必须守着自己的秘密,至少也要给她一个答案。”
萧凤鸣点了一下头。这件事她已有了主意。
沈青青道:“我现在寄住在白思微那里,就在前面不远。也许有缘……还是会再见的吧。”
萧凤鸣又点了一下头。只是这次点得比刚才还要勉强一些。
沈青青道:“告辞了。”
她学着江湖中大侠的模样,朝着萧凤鸣一抱拳,便掉转马头要离开。刚骑了两步,萧凤鸣忽然道:“后天,名花剑会,你……”
沈青青回头一笑,道:“我当然会去。你也不会错过的,对吗?”
萧凤鸣紧闭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青青的脸,很久很久,才点了点头,道:“好。”
沈青青走远了。
萧凤鸣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小二,让他送到租马的商人那里去,慢慢走上了楼,敲了敲“天”字房的门。
公输燕把门打开了。她的笑那样甜。就好像刚才坐在窗前往楼下望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凤鸣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咦……”
公输燕说了一半,忽然不说了。
她已隐约发觉萧凤鸣的样子看上去和离开时有些不一样。
“你……病了?”她说,“你好像瘦了……不对……胖了……也不对……”
萧凤鸣看着她,心里猛地痛了起来。
她说:“阿燕,我有话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