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露出了笑。长安城里,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她的笑。
这灰衣人想来一定动心了。
灰衣人突然将手伸入袖中。
苏娘的笑容变了。她从没想过,一个人面对她最有力的武器时,竟然可以动得这样快。他要拿什么出来?是刀,还是绳索?
都不是。
他只拿出了一枚双陆棋子,通常叫做“马”的东西。
马是黑色的。
苏娘怔了一怔,道:“你要下双陆?”
灰衣人张了下嘴,还未说什么,楼梯上就忽然传来了响动。灰衣人蓦地起身,绕到了屏风后面。几乎同时,隔壁的茶室里有了动静。难道客人已经来了?那茶室与苏娘的房间恰有一门之隔。苏娘急忙走到门缝边上窥看——这门缝本来就是做这个用处的。她只看见一个哑巴一面点头,一面引领一个白衣的公子引进了隔壁的茶室坐下。
白衣公子刚一坐定,就把自己的宝剑解了下来,旁若无人地放在了桌上,之后就垂下目光,观察起自己的手指甲。
苏娘只看了那剑一眼,心里就暗暗震惊。
大的夜明珠,她已见过不少,自己的百宝箱里也有几颗。可是从来没见过哪颗夜明珠,比这白衣公子宝剑上悬的哪颗更大、更纯净。
——这公子难道就是今晚的主客?
有这样大的夜明珠在身上,苏妈妈一定高兴坏了。
但相比带着一把浮夸宝剑的白衣公子,苏娘更在意刚才那个灰衣的男人。她总感觉那人会危机她的性命,而夜明珠显然不会。
就在这时,茶室的门又开了。
这次走进来的,一前一后,一老一少。
老者脚步缓慢,意态闲然衣着虽然朴素,却很得体。
但是这样的老人,苏娘几乎每天都会见到。倒是那个少年,引起了苏娘的注意。
那少年穿着一身黑衣,身形颇瘦小,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红巾。
——苏娘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女子所扮。系那条红巾,只是为了不让人看见她的喉结。
但其实男子中也有喉结不明显的,一如女子中也有喉结特别突出的。这个改扮,实在有些画蛇添足。这人却仿佛觉得自己的改扮很成功,大着胆子,充满好奇地看来看去。
苏娘可以明白她的好奇。只要不是这种地方出身的女人,都会很好奇这种地方的样子。
而苏娘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外面世界的女子。
“丁少侠,请。”
“尉迟前辈,请。”
这一老一少谦让了一下,便坐下了。
那老人显然知道这“丁少侠”是个女子,却装作浑然不知,对她又是拍肩,又是握手。
这样厚脸皮的事,苏娘以前也听说过。亲眼看见,却是头一次。
那“丁少侠”显然有些不舒服,却以为这是自己改扮太成功的缘故,也只能忍着了。
他们面前那白衣的男人冷冷瞧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翻来覆去地看起自己的左手来——这显然是他用剑的那只手。
那“丁少侠”看了他那只手一眼,眼睛一亮,道:“阁下可是若耶溪畔、百剑山房的姬情姬三公子么?”
白衣男人道:“正是。”
那“丁少侠”大喜起来,“在下峨眉派丁云。这一位是‘神拳门’的尉迟老先生。”
姬情冷冷道:“丁云?我只听说峨眉派掌门有个大弟子,名叫丁晓芸。”
“丁少侠”脸上顿时一红,道:“那……是家姐。”
姬情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尉迟老爷子笑着摸了摸小丁的肩,道:“小丁,什么是‘老先生’,我很老么?”
小丁只好笑道:“不老,不老,您还年轻得很呐。”
尉迟老爷子又向姬情笑道:“洛阳名花剑会,未闻姬三公子英姿,真是一大憾事。美名让那沈青青独得,实在名不副实。”
姬情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以手轻轻弹了弹桌上的剑,道:“这把剑正在紧要关头,离开不得。也没什么遗憾,他日我胜了那沈青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