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京道:“我会让他答应。”
沈青青咬了咬唇,道:“我还是不要。”
程玉京道:“为什么?”
沈青青道:“因为不公平。”
程玉京道:“拂尘无锋,却是我所惯用。剑虽有锋,不过是刚才捡来的一把破剑——你不必觉得对我不公平。”
沈青青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
程玉京皱眉道:“那是因为?”
沈青青道:“因为姑姑不是我的对手。”
程玉京的脸色一瞬间仿佛有些难看,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你又没有和姑姑动过手。吴香客和鬼面郎教你武功,他们的武功,我也有数。”
沈青青道:“我以前说谎了。我学的剑不是他们教的,有时连我自己都害怕。还有白石君,强行对我用了药。”
程玉京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天下第一,所以瞧不起你程姑姑了?”
沈青青急忙道:“不是这样。”
程玉京道:“那么就把剑捡起来。”
她的语调依旧很平和,丝毫听不出要发怒的迹象。
沈青青捡起了那把剑。
剑的手感沉甸甸的。虽然生了锈,却依然看得出是把好剑。
而且,如果没有生锈的话,也许就是天底下对沈青青来说最合手的一把。
往岁不知有多少高手在华山峰顶斗剑,想必有不少人惜败后,将自己的宝剑永远留在了这里。天长日久,想必早已蔚为大观。而程姑姑竟然能找出这样一把,是机缘巧合,还是目光独到?
握上这把剑,沈青青忽然有了想要试试它的愿望。
她说:“好,我们比一比。”
她想,程姑姑不知她早已今非昔比,才提出要和她比剑。她却知道自己半年来的进益。所以下手一定要分外小心,千万不能伤了程姑姑。
既然这样,不如速战速决,一招定胜负,见好就收。
于是她说:“姑姑,留神。”便出了剑。
胜负果然只用了一招。
一招过后,沈青青就倒在了地上,浑身跌得酸痛。
她甚至还没弄清自己身体哪里被拂尘扫了一下,身体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沈青青刚刚站起来,扑通一声,又倒了下去。
完全一样的两记招式。
程玉京道:“站稳了,咱们重新比过。”
沈青青不甘心道:“好。”
她有自信。因为第二次倒下的时候,她已看清了程玉京这一招的路数。
这一次,她决定不再保留实力,而是拿出真本事,堂堂正正地比上一场。
可是这次刚一动手,沈青青就呆住了。这一次,程玉京却仿佛也已料定她看清,拂尘上的动作竟然变了。说是“动作”而不是“招式”,是因为沈青青根本没看清这招式的逻辑何在。程玉京仿佛只是在意气用事地乱打一气,沈青青的剑也没有剑招,可是沈青青的剑遇上了程玉京的拂尘,就仿佛要融化进去似的。
沈青青认输的时候,身上已多出了好几块乌青,一块接着一块。
她的人躺在地上,望着明月高悬的天空。
她从未想过,被吴叔叔称为老君观里武功最差的程姑姑,竟然会是这样强。
没有剑意的剑是最危险的剑。
你永远料不到它会从什么地方刺出,以什么样的姿态刺进你的咽喉。
但是剑不能融化。
藏起剑意,是为了隐藏杀机。融化了的剑,却是毫无用处。
剑若融化,连剑者本人都找不到剑了,还要怎样克敌制胜?
——这些道理,沈青青从来不懂。是她就这样躺着,从失败中总结出来的。
程玉京趺坐在一块光洁的大石上,膝上搁着她的拂尘,月光底下,双目微闭。
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你有多久没练剑了?”
程姑姑的声音冷冷的。
听见这句话,沈青青一瞬间很想逃走,却又逃不了,因为她全身都在痛,只能躺着。
躺着躺着,她忽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