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旭文把他们领到座位上坐下,交代道:“这会不长,结束了得所有人一起聚聚,到时候咱俩再喝,都在,能认识的认识一下,除了尤总,王总的关系也得打点好。”
盛夏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护肝片给他瞅了一眼:“早就,准备好了,不醉不归。”
来参会的有不少知名编剧工作室,影视公司以及独立编剧,业内同行相聚,开会前互相认识叙旧,等平台老总和资方入场,盛夏安安静静地坐在不起眼的地方,目光始终停留在尤远身上。
他落座于主位,身边是王治中和投资方的老总,江汀也来了,打扮得很低调,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助理,作为曜心的股东之一,他不但有权利参加,关键时候还能给与决定性意见。
会议开始,投资方代表和王治中就此次精品剧项目进行了简短的介绍,助理小刘主持接下来的会议,剧本大纲纷纷交给了平台的项目总监,由他们进行内部的评级和筛选,会议上不会公开剧本内容,时间主要留给编剧工作室和影视公司向平台进行自我推介和宣传。
轮到盛夏他们,是程檀代表工作室上台发言,这种场合盛夏上去磕磕巴巴的不像话,即便带了助理,他也会把程檀推出去当门面,程檀也很得力,口才好,情商高,行业里不太熟悉工作室的人一度以为程檀才是老大,不过盛夏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
具体问到工作室的未来规划,和对行业发展的设想时,程檀发言:“先说质量,这有两层意思。对我们来说,是剧本品质的追求,以及口碑带来的观众粘性度。对平台来说,是用户体验的优化,以及对品牌认可的忠诚度。二者结合就是精品剧,而质量才能带来数量。”
“老生常谈了。”尤远道,“现在平台不做精品剧一样能保持稳定的增长,这样的说法说服不了我。”
程檀也不慌乱,继续道:“数量的质量,才是平台想要用户长久增长,并且在行业存活的保证。这是我要阐述的第二点。”
王治中往椅背上一靠:“这些我们都知道,不过程编剧,你也看见了,平台就算只拍烂剧一样是有人看的,我听过一个说法,编剧和出品方习惯苛责观众无知,拍什么都看,你作为编剧对写烂剧有什么看法吗?毕竟得是有人写,才有人看的。”
程檀卡了壳,王治中笑道:“精品和垃圾需要的投资差距可观,我们要立项,承担了很大的投资风险不是么?你在这个行业,应该更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烂剧烂剧本的泛滥,我想听实话。”
“实话是穷。”盛夏站起来替程檀解围,看了尤远一眼,抻平衣服对王治中微微躬身,“你好,我是盛夏。”
“见过了,我记得你,我愿意听一听盛编剧的见解。”王治中挥手说,“长篇大论就免了,说点有意思的。”
尤远也抱着手注视他,大家的目光投射过来,盛夏也不慌张,心想什么算有意思的,这些尔虞我诈见钱眼开的商场上,不就是大实话最有意思最可乐么,他道:“穷让编剧什么活,都得接,不接就喝风,所以冒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风险,也要含泪给衣食父母,喂屎。钱难赚,屎难吃,在哪都一样。”
说完场上响起不少笑声,粗鄙之言是血淋淋的大实话,都是同行,一把辛酸泪谁苦谁知道。
“不怪观众没审美,也不是编剧水平差。”王治中笑出声:“所以你认为罪魁祸首是投资人?”
盛夏摇摇头:“闭环内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王治中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倒是很敢说。”
“你们也很敢做,打破闭环,不止需要财力。”盛夏一半拍马屁,一半是真心话,“行业一直是个筛子,远见能帮助你们筛掉不合格的参与者,包括用户和同行,沙子没了,剩下的才是真金白银,是让你们立于不败之地的资本。”
“不是咱们高贵,逆着市场行走,势必会有大量的异见者,前路难行,作为编剧,我很感谢投资方和平台,把我们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盛夏真诚道,“我相信身处这个行业,很多编剧都难以回归到创作本身,以后不用担心房子贷款,孩子上学,明天能不能吃得起饭,创作就很纯粹是创作,纯粹的东西,才能打动人。”
“质量再生数量,数量保持质量,这是我对平台立项的理解。”盛夏腼腆一笑,“说的不对的,请各位包涵。”
王治中没有评价他这番有些狂妄的话,但给了他掌声,不管是不是鼓励,在场的人都挺佩服盛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的。尤远和他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汇,没说什么,也为他鼓掌,嘴角带着笑意。
到中午的时候会议结束,下午自由活动,平台和资方的内部会他们没有资格参加,剧本全都交上去了,两个平台的项目总监带着团队进行评级和筛选,过程大概持续一周左右,这期间所有竞标单位几乎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有关系的拉关系,能塞钱的塞钱,争取在结果出来之前就确定自己在名额内。
晚上的宴会更是牛鬼蛇神各显神通的地方,地点在一家五星大酒店,吃完晚宴在看见王治中搂着个男孩儿去了私密的包房。
整层楼都被包下来了,去私密包房干什么简直不言而喻,尤远怒气冲冲地一间间找过去,急得大喊:“盛夏!”
盛夏刚要睡着,听见自己名字忽然睁眼,还以为魇着了,他实在是喝不动了,王治中不知道什么毛病老灌他,他装醉摸到卫生间吐了一次,没敢再回去,躲酒躲到没人的包间里,打算小憩一下再说,谁料听见人叫自己。
扒着门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前一掠而过,盛夏以为自己眼花,怎么尤远黑着脸就跑过去了?急吼吼的干嘛呢这是。
他悄悄打开门,就站在尤远身后,见这个人风驰电掣地往最里间走,隐约还能听见里头一间包房传来了不可言状的怪异声响。
“尤……”盛夏噎了一下喊他,“尤总,你找我?”
尤远猛地回过头,见盛夏好端端地站在身后,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人,然后很大力地推开一旁的包间门,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都没有,尤远才皱着眉问:“你在这干什么?”
语气很不好,脸色超难看。盛夏前后看看,把人拽进去关上门才说:“喝多了,睡觉呢。”
“……”尤远气呼呼地问,“自己喝的还是有人灌你?”
“王总。”盛夏这才意识到尤远怒气冲冲过来是为了什么,心里突然特美,“你怕我,被他带走啊?他好像是,那个。”
尤远掐着他下巴道:“你还好意思说,知道还往上送,傻吗?”
“我这不是都躲起来了。”盛夏扬起脸,眨巴着眼睛,“不是男朋友,我被谁带走,你好像没有立场,着急?”
尤远理直气壮道:“前男友也不行!”
盛夏笑出声,踮着脚在尤远唇角亲了一口:“都来了,你别走了。”
“你想干什么?”尤远瞪着他,包房里没有开灯,他的眼睛却很亮,盛夏多看一眼都得掉进去,索性胸膛贴着胸膛,一口酒气朝着人脸上呼,他整个人都热烘烘的,贴过去瞬间就驱散了尤远从外头带进来的寒意。
“想干的多了。”喝了酒胆子大,脸也可以不要,盛夏把房卡拿出来在尤远眼前晃一圈,然后揣到他大衣口袋里,“既然担心我,自己吃了,总比给别人惦记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