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人生的难以捉摸之处,就像一个莫测的笑话。人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天上也总会有些东西突然掉下来砸在你的头上。
至于说,你非要问问掉下来的又会是些什么东西?
理所当然的,这不会是什么馅饼。没准儿是吃着火锅遇到劫道的麻匪……但更大可能,无疑是一手单纯的高空抛物。
比如说……陨石?
……
直到此刻,有人眯了眯眼,那张脸上隐约爬上了几分无奈神色,活像是急着上班时的社畜一个没留神,无意中在路边买了个红糖口味的肉煎饼那般动容。
正经人谁吃甜味肉饼啊?
“明目张胆的糊脸吗,这可真是……”
忍不住叹了口气,肩包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压根儿看不清中间多余的动作,只如人影稍稍模糊了瞬息,一本外形普通的黑色笔册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谷胤手里。几分思索,他平静地翻开夹页,凝视着上面那行数值已然不到两千的阿拉伯字符。
事到如今,伴着断断续续的“进账”,原本的血红底子早已经淡化了不少。随着那份触目惊心的浓厚之感褪去,最后也只留下了一层如同晕开的淡淡血色,挥之不去。
好似深深沁入纸面后的余留。
——算上先前的“太岁”等事物林林总总,又额外为此提供了超过三百点的正增长。在长期尝试营收与“利滚利”反复拉锯的过程中,这笔困扰了他短短而漫长一段时间的【债务】,如今终于稳稳跌破了两千大关。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机制呢……还是说,不完全是这个缘故……”
搓了搓手指,站在这片荒僻的野地间,有人只是冷冷地眺望着头顶上依旧昏暗的穹庐,仿佛正孜孜不倦地寻觅着那颗破晓之前的明星。
他知道,留给自己考量的时间不多了。
这天地间看似漫漫高远的旷然之距,但对于眼前以公里为秒速单位坠下的“流星”而言,也不过是一段凭借分钟,乃至精确到秒的着陆倒计时而已。
心中尚有疑虑是一回事,但对于谷胤而言,眼下更为切实的一个问题是——自己要不要提前溜走?
毫无疑问,从一路上无所方向的游荡,到偶然间碰上了那群甚至敢于围攻人类的野狗,从而追寻遇到了那块异常的“太岁”;再到由此生出好奇,临时起意,四处观察这些流浪犬中类似“被寄生”个体的变化,故而停留在这个地方;又偏偏由此的短短一夜拖延,就正好迎来了这片目标清晰的“定点打击”……
——要是之后这片陨石不“恰巧”落到自个儿脑袋上,甚至是连着身后县城里某家面馆头上也一块招呼上,青年能当场把它给吃咯!
事情从来是多想一些,谨慎为妙。
假使沿着常态的逻辑线路来分析,如此发展倒也称不上什么环环相扣,恰巧之中的极小概率事件。就如多米诺骨牌的自然倒塌一般,不过正常范围内些许偶然事件的堆叠,随机应变的巧合而已。
但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是巧合,放到谷胤自己身上,偏偏未必是“巧合”!
这就不由得人不深思一二了。
冥冥漠漠之中,他隐隐能够嗅到点滴古怪,那份如同吐出的蛛丝一般,无声无息间便有丝丝缕缕缠绕而来,在这身旁一点一滴,一分一毫,进一步交织成了更大、更深的无形囚笼的“蹊跷”,就宛如落入蛛网中心的猎物与巢主,犹若不着痕迹,实则无处不在。
看似跳出一个囚笼,却还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你。
人生总是如此。
正如当前所能看到的这一切,其实依然不足以解释先前在吃面之时,他心中突然升起的那份警兆。
——如同生命本能般的躁动之感,就像常人在逛街时,忽得遇到了一位手持砍刀的古怪陌生人站在街头,并且……他已将目光死死投向了你!
不安与警觉几乎立刻占据思维倾向的主导,这本是常人的理性所在,合乎常理。
可如今真正的关键在于——这层悸动的心绪到底源自何处?
摩挲着指头,他微微怔了怔。
有时候,真是很难说得清楚,究竟是摆在明处的危险要麻烦,还是那份隐藏在暗处,似有似无的威胁更令人忐忑不安?
……
抬首凝望着遥遥高空中飞坠而下的那一道道炽亮曝影,落入那对如镜面般消去了瞳孔痕迹,浑然一色的眸子中,隐约倒映出湍流般的轨迹,这无疑是足以令常人迅速目盲的强烈光度,却并不足以让他为之挪开视角。
青年只是一言不发。
剧烈摩擦之中,几乎整块燃烧起来的陨石正与越发稠密的大气阻抗相互角力,在这体积不断“缩水”的过程中,进一步释放出了更为剧烈的光与热,活像一团团裹挟着磅礴光焰划过苍穹的“流星”!
不!它们本就是流星!
超音速的运动轨迹越是突入低空,受到的气压摩擦减速效应就越是明显。但直到此刻,坠落物的入射秒速至少还保持在数公里以上!
伴着如同半边天都开始隐隐震动的“闷雷”由远及近,远处县城中,终于有早起的人们随之抬头张望,察觉到了异样的地方。
灰蒙蒙的昏沉里,街边扫地的老人穿着身老旧环卫服,正握着扫把挪过楼下阶梯前,绕开圈收拢四处的塑料袋,油渣,昨晚小吃摊附近丢下的一片杂物。
忙碌着,哪怕耳朵不太好,他也总归听见了点动静。
扭过头,瞅见只大猫蹲在一边房头上,弓着腰,背上的黄褐杂毛都根根炸了起来,活像只色厉内荏的虎豹,又好像失了家的仓皇。连带着三两只狗也疯了似的从角落里蹿了出来,仰首望天,撑地的四足看着都在发抖,那一声声吠叫有种说不出的凄惨。
远远的几条街外,近处的转门外,四处都响起了呜咽高嚎,仿佛往日间潜藏在阴影里的动物们正在相互鸣呼,四处奔逃。
几只青黑鸟儿如箭一般急促自电线杆间飞过,径直落向远方,毫无停留的意思。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张枯瘦的脸下意识抬起,竭力睁大眼去张望着头顶上的昏色。
那片高高的灰暗里,不知何时似乎已然亮起了些许斑驳的“片影”,就像以前老式电影那种大幕布上流淌而过的光芒,模模糊糊。
“今天这天色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