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奎心中暗暗叫妙,他没想到吴铭竟然会想出这么个办法应对李松山等人的质疑,要知道如果吴铭没法庇佑慕名加入他麾下的官兵,对于他的威望打击之大会无以复加,一个连自己属下都没法保护的人,是不值得人追随的,但现在就没这个问题了。
尤为关键的是,有了这个由头,李松山等人根本没有借口再讨要逃兵,更没脸向军事委员会告状,因为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他们都不占理——要不是他们打了败仗,怎么会让部队失去建制产生溃兵?不是他们治军不严,任人唯亲,又怎么会有将士离心离德,转而投奔新二军?
场面有点儿冷,作为在场最高军事长官的张发奎,不能不有所动作,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给吴铭使了一个眼『色』,便信步进入吴铭的病房。
吴铭淡淡一笑,跟着走入病房内,来到站在窗前的张发奎身后:“司令官,你有什么要交代吗?”
张发奎将衣领紧了紧,转过头斜看吴铭一眼:“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处置?”
吴铭哈哈一笑:“司令官说怎样,我就怎样处置!”
“你啊你——”
张发奎气得直摇头:“吴军长,你的新三师在皖南及赣东北一带已经从友军吸纳了不少精英,惹得湘军、桂军和川军将领怨声载道,现在你又把目光盯上了李松山他们,难道真的打算把友军全部得罪光?”
“吴军长,你虽然是举国赞誉的党国英雄,民族救星,但我不想你背上他中**队灾星的名号!”
张发奎扣过来的帽子可真够大的,吴铭赶忙腆着脸道:“司令官,我们新二军虽然属于中央军序列,可自从上了战场,中央『政府』只给了我们一丁点儿枪炮便完事,新兵什么的从来都没见过。若是我不收拢溃兵充实部队的话,就算是两个新二军也架不住日军飞机大炮轮流轰炸啊!我们新二军经过一系列大战,跟随我上战场的官兵换了大半,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再者说了,全国上下谁不知道我们新二军是真心抗战,那些投奔我们的官兵是提着脑袋跟我们干,我怎么能辜负他们?说真的,与其让这些热血志士呆在那些只能打败仗的部队窝囊一生,还不如到我们新二军来放手一搏,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吴铭说到这里,看着张发奎诚恳地说:“请司令官成全,不要让抗日志士寒心!”
张发奎非常清楚新二军的处境,既没有来自高层的关照,也没有同学、同乡帮衬,完全是靠吴铭自己的努力才取得一系列辉煌成就。
新二军一向独立于中央军系统,战事日趋激烈使得蒋介石对吴铭及新二军越来越倚重,但战功愈大,蒋介石对吴铭及新二军的防范之心也随之加重。淞沪会战及此后的南京保卫战,蒋介石对自己的嫡系部队还照顾不过来,哪里顾得上吴铭及新二军呢?
其中种种,张发奎能理解,但此事闹得太大,也不能不照顾其他部队主官的感受,于是对吴铭道:
“吴军长,我知道你们新二军的情况,但现在各部闹得很厉害,你不做出点儿牺牲肯定是不行的!”
“牺牲?怎么牺牲啊?”吴铭问道。
“这样吧,你准备一些武器弹『药』支援友军,然后事情就此打住,你别再招人了,他们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张发奎建议。
吴铭摇了摇头:“张司令,这事儿恐怕不行,我们新二军经过连番大战,武器弹『药』损耗很大,在临安以西伏击完追击的日军后,我们新二军每一个官兵已平均不到五发子弹,哪里还能送人?”
“那怎么办?”张发奎有点儿急了。
“这样吧,我们新二军资金还略有富余!”吴铭抚着下巴,作出一副心痛的表情:“我们用现金赔偿他们的损失……军事委员会历次奖励,我部有二十万法币的结余,千里当官只为财,我想李松山、戴民权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张发奎一想,同意了吴铭的意见。
等两人回到小花园,张发奎将新二军用现金换人的提议隐晦地提了一下,立即得到戴民权等人的赞同。李松山虽然不大情愿,但鉴于其他人都同意了,张发奎又安抚几句,只好就坡下驴答应下来。
见大家都满意吴铭也挺高兴,毕竟拿出二十万元很快就会贬值的法币摆平此事,对于新二军来说,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这一趟收获可不小,二十万法币分到每一个人手里也有三四万,走出新二军大营后,戴民权冲着李松山笑道:
“李师长,自吴铭崛起以来,没有见过他哪次吃过亏,这次能让吴铭吐出一大笔钱,得益于佐之兄(李松山字)的表现啊!”
“这不算什么!”
李松山得意地昂起头,心理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用。旁边一众将校对李松山、戴民权又是一番恭维。
李松山等人来找吴铭的麻烦,并不是真的想把人抢回去,在他们心中,军队是拿来维护自己利益的,像尤勇这样的人纵然有能力,敢拼命,但对他们来说,却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们哪里舍得用自家的本钱用来打日本鬼子呢?
现在这样正是各取所需,一时间皆大欢喜!几个师长簇拥张发奎很快到来,其中以第五十五师师长李松山的大黑脸最为醒目。
吴铭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微微一拱手,请大家坐下,然后吩咐侍卫送上茶水。李松山板着脸,侧着脑袋坐下,懒得与吴铭搭话,戴民权等人却不好做得太过分,毕竟之前新二军救了大家的命,因此一个个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点头示意,分别坐到了张发奎和李松山的两侧及身后。
坐在吴铭对面的张发奎,抿了口茶水,淡淡一笑:“吴军长,你可知今天我们来找你所为何事?”
吴铭不以为意地说:“司令官,这段时间我都在休养,对于外界发生什么实不知情。不过看李师长他们怒气冲天,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模样,到底是谁惹到他们了?”
李松山腾地一下站起,两眼瞪大如牛铃一般,大声质问:“吴军长,你把我们五十五师官兵拐到你的麾下了,你马上把人交出来!”
吴铭脸『色』顿时冷若寒冰:“李师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怎么可以信口雌黄?你我虽然同是中将,但我是军长,而你不过是一个师长,凭什么在我面前大喊大叫?”
“就凭你使用偷鸡『摸』狗的手段,将我们的官兵蛊『惑』到你们新二军!”李松山咬牙切齿地说道。
吴铭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李松山大声质问:
“李师长,黄天在上,后土在下,男子汉立于天地间,说出来的话一定要有真凭实据!你说说看,我们使了什么偷鸡『摸』狗的手段?”
李松山盯着吴铭,冷冷地道:“吴军长,你敢保证你没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当然,我们新二军将士个个都是好样的,怎么可能作出违反道义的事情?”吴铭大义凛然地说。
“那好!”
李松山不屑地冷笑,转过头向张发奎道:“司令官,我部在於潜集结编整的时候,许多官兵不见了,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趁『乱』逃回家去了,后来却在新二军行军队伍中发现端倪,那些官兵全部被新二军收编了!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戴民权也开始诉苦:“司令官,现在我们第四十五师也不见了九百多名官兵,我现在都快成光杆司令了!”
张发奎笑眯眯地问:“吴军长,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吴铭沉着脸,没有回答。
“还怎么看?司令官,你应该命令吴铭马上把我们的逃兵交出来,让我们带回去治罪!”李松山气焰越发嚣张,紧盯着吴铭气吼吼地道:“吴军长,事实俱在,你如此公然违反军纪国法,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