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兰―埃尔森大公点了点头，他向来是一个谨慎惜命的人，从他在里登堡别墅城堡的布置就能看得出来这一点。两次黑玫瑰战争，他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人，而且每一次几乎都没有受到什么责罚，由此便可见一斑。</p>
世人皆知这位公爵就是个典型的政治投机客，只不过这一次他太过忘乎所以，以至于落到眼下这个境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给自己安排好了一条后路，就算被剥夺贵族的身份，但至少从布拉格斯掳走的财富便足以让他安享晚年。</p>
何况贵族们未必会彻底死心，他们总会有死灰复燃的那一天，他可以等。</p>
他有些惋惜地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属于自己的城市。</p>
然后跟着侍从离开了城堡的天台。</p>
但才刚刚进入大厅之中，那侍从便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倒了下去。戈兰―埃尔森大公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手持十字弓的中年男人，以及插在他侍从咽喉上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弩矢。</p>
那是一个落魄至极的中年人。</p>
头发蓬乱，脸上也沾满了尘土，但只剩一双眼睛仍旧精光闪闪。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仍旧可以看出其贵族的式样，但早已破破烂烂，污垢不堪，仿佛从垃圾堆里面捡来的一样。</p>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正向着戈兰―埃尔森大公礼貌地微微一笑，然后从他身后的大门中，又各走出两个人来。</p>
公爵大人惊愕地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他贵族议会的一个下级成员――他记得这人好像叫做哈布奇，据说有一个儿子正在白狮军团中任职，颇得公主殿下信任。</p>
而就是这么个人――平素窝窝囊囊，待人接物小心翼翼，丝毫不得罪人的家伙――此刻却手持一把血淋淋的长剑，正目光冷冽地看着他。</p>
而另一个人，戈兰―埃尔森公爵并不认识，但却更让他害怕。因为这个骑士装扮、看起来容貌平淡无奇的男人，此刻手持长剑，身上佩戴着一枚精致的徽章，而那徽章之上一团烛火，正熠熠生辉。</p>
那是烛火徽章。</p>
在整个埃鲁因，也只有这么一枚而已。</p>
“斯科特，感谢你带我们来这里，”那中年人微笑着对骑士说道，口气中充满了尊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接下来就由我越俎代庖了。”</p>
骑士看了戈兰―埃尔森大公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p>
“欧弗韦尔……”戈兰―埃尔森大公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赢了，何必要赶尽杀绝。”</p>
“将我囚禁于此的仇，公爵大人不会以为我不打算报了吧？”欧弗韦尔冷冷地看着他：“每一次黑玫瑰战争，你都是这么逃跑的吧？在你的治下，因为你的过失而死去了多少人，难道你真以为这笔账，永远没人记得清？”</p>
“可我是贵族，你们不能――！”</p>
“是的，所以埃鲁因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贵族了。”</p>
戈兰―埃尔森大公瞪大眼睛，他张了张嘴，忽然之间怒吼一声，拔出长剑向两人劈来。</p>
但欧弗韦尔还没来及动手，戈兰―埃尔森大公便看到一截长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可笑的是，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把剑究竟是什么时候拔出来的。</p>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哆嗦着跪了下去。</p>
“你竟然对一位剑圣的儿子出手，”欧弗韦尔讥讽的声音说道：“至少在临死之前，你让我佩服了一把你的勇气，老家伙。”</p>
戈兰―埃尔森大公一头栽倒在地。</p>
斯科特这才收回剑。</p>
欧弗韦尔看着他，由衷地说道：“多年不见，你的剑术一点也没有退步。”</p>
但这个男人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p>
傍晚时分。</p>
格里菲因公主才终于见到了戈兰―埃尔森公爵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p>
但她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只转过身，将手上那张纸条交给欧弗韦尔。</p>
“我外祖父他自杀了，而维埃罗家族已经向卡拉苏的高地骑士投降了，他们希望得到我的庇护。”</p>
“公主殿下认为呢？”</p>
格里菲因闭上了嘴。</p>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应当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是高兴吗？但也未必，那毕竟是她的外祖父啊，可说是悲伤，或许又有那么一些算不上。</p>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嗜血成性，但参与过谋反的人必须受到惩罚――至于无辜者，就邀请欧妮小姐代表维埃罗家族成为贵族议院的成员吧。”</p>
“贵族议院，就是新的贵族议会么？”欧弗韦尔抬起头来，询问道。</p>
“是的，埃鲁因的贵族们将在这场战争中浴火重生，以一种新的姿态来带领这个国家，而那些旧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说着，格里菲因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我本来打算许诺你一片伯爵封地的，现在看来也要失言了。”</p>
欧弗韦尔倒在意这一点，他摇了摇头。</p>
“这些都不是我的追求，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一些矫情，但与你的那位骑士相比，也都不算什么了。但我至少庆幸的是，有一些人被利益和贪婪蒙蔽了眼睛，可是总还有人还未与他们为伍。”</p>
“老师，你也是其中之一。”</p>
欧弗韦尔有些自豪地笑了一下。</p>
格里菲因看着他，询问道：“老师，我想邀请你成为埃鲁因贵族议会的第一任议长。”</p>
这头埃鲁因的孤狼听了这个问题，有些感慨地看着远处落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p>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本来这个位置应当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他说道：“无论是王长子殿下，还是布兰多，都比我更加合适。”</p>
“兄长他，的确是埃鲁因的英雄。”</p>
欧弗韦尔有些诧异于公主殿下刻意地回避了那个人。</p>
但格里菲因只是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凝望着东方隐隐升起的星辰，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重树了这个王国的信念，可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心中并无太多快乐。</p>
原来，自己为此而失去的，更多。</p>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