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书一听此言,又惊又怒,喝道:“你们不是已经做了防疫准备了吗?怎么又来了突发的疫病?你们究竟是做什么吃的?”
七个兵马都监都跪倒在地,不敢作声,还是段鹏举嘴硬道:“禀大人,小将们并没有玩忽职守,若不是小将们呕心沥血,一直在平定时疫,只怕这疫病早就在军中漫延开了!”
众人听了,赶紧随声附和。
梁中书一顿足,大叫道:“皇甫先生呢?传皇甫端进见!”
不多时,皇甫端来到,梁中书劈头就问:“皇甫先生,我把一军之马都交到你的手上,如何却发作了疫病,弄得我关键时刻没了可用之骑?”
“疫病?”皇甫端故意愕然问道,但看到段鹏举等人正向自己这边拼命使眼色,皇甫端心底冷笑一声,低了头说道,“回大人,确实有‘疫病’啊!”
梁中书勉强抑制怒气,问道:“疫情如何?”
皇甫端道:“除了中军李都监部,凌州两位团练使单廷珪、魏定国部,义勇营曾头市部,疫病大作!”
梁中书听了正准备倒吸一口凉气,但一想终归还有李成、单廷珪、魏定国、史文恭、曾家五虎等人可用,还不算彻底沦丧,又把那口凉气吐出去了。
定定神,梁中书问道:“疫情可厉害吗?”
皇甫端淡淡地道:“大人放心,有小民在此,必能护得战马周全。若死一匹,小民敢用人头来赔偿。”
梁中书听了这狠话,又把心放下来一点儿,这时才问道:“究竟是因何起疫?”
一听梁中书终究问到了这一句,七个兵马都监的心都提了起来。
却听皇甫端还是淡淡地道:“回大人,小民受职之时,军中战马已出现了疫情,还亏七位都监大人配合,才把疫情控制住了,没有马儿损伤,也是侥天之幸。”
七个兵马都监听了这一说,都是如释重负,暗暗感激皇甫端替他们打掩护,均想:“皇甫大哥真够意思!承今天的情,以后分钱让他多拿一份儿!”
史文恭本来一直静立无言,此时想替皇甫端解窘,便禀道:“大人,若患马少不能成事时,在下可以紧急修书一封,发往曾头市,应该可以调一批马匹过来应急。”
梁中书听了大喜,面上终于露出笑容,颔首道:“若能如此,恁的是好!史义士,曾头市借马之事,就全靠你了!只是军情紧急……”
不待他说完,史文恭已经道:“在下这就派人飞马传书,管保误不了大人的大事!”话音未落,人已抱拳出帐。
皇甫端借口要给战马配药,也辞了出来,却见史文恭正和曾涂说着什么,曾涂连连点头,跳上健马,飞一样去了。皇甫端这才上前,抱拳道:“多谢史兄帮我解围!”
史文恭问道:“皇甫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军中哪儿有甚么马瘟?这场‘疫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端苦笑一声:“说来惭愧,兄弟医马一世,今时却成了毒马的凶手!”
原来,七个兵马都监得了采买药材的肥缺后,一个个花花心思动得飞快,皇甫端也只好陪了他们虚与委蛇。
邓州兵马都监王义果然见利忘义,首先提倡道:“采购药材,还得往外掏钱,不如咱们拿了就走,一文不花,都充作‘公用’,岂不是好?咱们这是为国家办事,那些卖药材的刁民,理当乐捐才是。再说了,药材是哪里长出来的?是从国家的土地上长出来的,理所当然应该国有,咱们现在拿来,只不过物归原主而已。”
听得这篇宏论,好几个兵马都监都喝彩。
但明白人还是有的。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今天还算机灵,摇头道:“王大人这番主意,只可在平时无事时使用,却不能在战事时打算。抢得一次,抢得两次,省下来的钱却也有限。哦,不是抢,是拿,是拿。可是那些刁民又不是砍了腿的,拿得他们一两次,他们还会来吗?若因此误了大人的事,怪罪下来,你我承受不起!”
段鹏举也道:“战马防疫这是大事,宁可少落俩钱,办好了为上。不为蔡老太师和梁大人,也为咱们自己想一想。若因战马有失而兵败,你我走哪里去?”
王义听了,痛心疾首承认错误道:“兄弟粗人,铜钱上的字都认不全,顾头不顾屁股,叫大家笑话了!”
于是众兵马都监商量定了。虽然该花的钱还是要花,但可以精打细算节约一些,如此聚沙成塔积腋成裘。
于是,在采购的过程中,以次充好以假乱真以鱼目混珠成了普遍现象,皇甫端甘心木偶,只是冷眼旁观,也不挡他们的财路,七个兵马都监见他知趣,都对他赞不绝口。
谁知这一日王义去买料豆,却嫌太贵,看到有个巴豆很便宜,就自思道:“料豆和巴豆都是豆,不是差不多吗?凡事只要过得去就行了,何必计较太多呢?”
于是,王义赶了几十车巴豆回来,还自鸣得意。这正是:
苛政猛虎良可叹,贪腐剧疫更堪悲。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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