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衣衫褴褛,神情疲惫,此刻停止脚步,手中仍然牵着一群满身毛茸茸的长着长角的牦牛,他神情狐疑:“这帮人是干什么的?”
原来在他面前突然钻出来一批人,他们大约6人,鬼影绰绰地出现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肩上扛着ak-47式的冲锋抢。这里出去就是著名的阿富汗东北的瓦克哈(wakhan)走廊。有几种可能性:
“冲我们而来的人要么是荷抢实弹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他们鬼鬼祟祟地似乎在寻找“目标”下手,要么就是我们在边境上巡逻的政府军士兵。”沙勒心想。
“您好!祝您平安。”我们的向导萨富雷?卡恩极力向来者表示友好,然后他压低声音说,“乔治,你可能要‘秀’一下你朋友的东西了”。
沙勒点点头,将手伸进帆布包找出一张纸条,这是当地部落首领给他的安全证明。有了它,我们可以在这片与外界隔绝的土地上拥有少许的自由和安全感;如果没有它,我们将面对麻烦和不确定的命运。
在沙勒遇见来者之前,向导萨富雷蹙着眉也给这位世界顶尖的生物学家找了一条“出路”,现在不期而遇一支巡逻队,“畦!”萨富雷叫着冲向走来的大兵。沙勒和萨富雷交换了一下眼色,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们安全了。”
73岁的科学家沙勒出生在德国,他长得高而瘦削,有一付深邃的眼睛和一个略带鹰钩状的鼻子。他爱整洁,每天早晨都要把头发梳得有模有样,下巴刮得如保鲜膜,即便是出野外,这样的“装修”也一丝不苟。
沙勒和他的探险队曾在海拔4267米的高原地区每天步行8小时,连续走了一个多星期,他也没显出疲态。
眼下,阿富汗向导见到了士兵,逐一拥抱后,沙勒出示了手写的像螺丝似的文字,并把它交给了一个面容憔悴的、留着胡须的男人;此人确认自已是巡逻队的头儿。
“走出此地你们要做些什么?”一个士兵问道,眼睛扫视着我们12个笨蛋,其中多达一半的人是当地讲瓦克希(wakhi)语的脚夫,还有3名外国人——沙勒、摄影家德思?沃尔特和记者本人。
外部世界的人们很少有机会访问这条国际“走廊”,狭隘的山间小道像一节节弯曲的手指在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直至中国蜿蜒伸展,长达306公里。“我们在寻找‘马可?波罗羊’,”沙勒说。
上个星期,我们考察队就离开了最后一条通道,朝位于兴都库什(hindu
kush)北边的小帕米尔前进,然后又到了著名的韦克哈山麓
(wakhan)。
巡逻小分队的头儿眉头又紧锁起来,他说这里没有一个可以为一个非武装的研究团队开派对的会所。巡逻队到达营地还要几天,他会派几名士兵护送我们到小帕米尔。沙勒向头儿躬身,并将他的手紧紧地捂在自已的胸部,表示礼谢和敬意。
我们离开了,那时才8月,山里已开始下雪了。
构想“国际和平峰”
沙勒此次来到遥远的喜马拉雅山西部一角也许是追求他50年事业生涯中最具雄心的一幕——他要在地跨阿富汗、巴基斯坦、中国和塔吉克斯坦的漩涡纷争之地,创立一个“国际和平峰”。与这个和平峰齐名的是,在这里有世界上最大、最妙不可言的野生羊——马可?波罗羊,这些野生动物分布在迷津似的崇山峻岭中的瓦克哈走廊,与当地放牧人相依为命。
这个地区的羊群也是颇具特色的一种,它以螺旋状的、长达6英尺的羊角闻名,使它成了国际猎手的神秘战利品和生活在这片不毛之地的瓦克希人的珍稀佳肴。“马可?波罗是一种美丽的动物”沙勒插话道,“马可?波罗羊生活在这里非常好,正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
就像其它一些被人称为“神兽”的动物如美洲豹、雪豹,一出现在公众眼前,人们就被它们独有的美丽和气质所吸引,沙勒也想将马可?波罗羊作为一个象征,象保护一艘旗舰那样,刺激人们保护所有的“原住生命”。“所以,人们不仅要为保护羊群而斗争,也要为保护整个环境而斗争,为该地区的全部植物和动物的生存权利而斗争。”沙勒告诉记者,“我的焦点则集中在羊群,因为它们是这里最显而易见的动物。”
沙勒是世界性的科学探险保护野生生命组织的副总干事,他一次次受聘于该组织,可能是该组织一个多世纪来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生物学家之一,”彼得?马西森说。马西森是1979年美国国家图书奖获得者,他著的“雪豹”描述了沙勒在喜马拉雅之旅中忘我紧张地工作,称“他开创了在世界屋脊地区研究和建立野生生命公园和保护事业。”
沙勒作为生物学家,参与了世界许多地区珍稀动物开拓性研究,如非洲中部山区的大猩猩,尼伯尔的雪豹,西藏的藏羚羊等。他的环保理念和努力使巴西亚马逊的大片雨林,巴基斯坦的兴都库什(hindu
kush)、东南亚的高地丛林和阿拉斯加北极圈的野生生命安全圈和西藏众多的圣迹受到世界更多的关注,他参与的环保项目在全世界总计二十多处。
沙勒此次来到阿富汗帕米尔地区旅行已有2年,他的工作地点在塔吉克斯坦远离阿姆达雅河(amudarya)的一边,他忙于在当地官员和旅游部门中做疏通工作,从外国狩猎者和当地放牧人那里募集资金。31年前,他就相信当时的巴基斯坦总统朱非卡?阿里?布托要在韦克哈山麓南部的平坦地方创建一个国家公园。
在过去的20年中,沙勒呆在中国的时间比他呆在德国家里的时间还要多,他常年累月地奔波在西藏和新疆,一次次地穿越韦克哈东部的前沿地区,努力推动中国在那里建设面积299,144平方公里,世界第二大的自然保护区(chang
tang
)。如果沙勒能使喀布尔政府将此动议提到议事日程,为支持他的设想拿出边界接壤的51,800平方公里的贫瘠山地,那么可以说“国际帕米尔和平峰”项目将进入到一个实质性阶段。
但是阿富汗官方在没有取得可靠的资料之前是不可能批准该项目的。韦克哈走廊有多少马可?波罗羊?它们是怎样分布的?面临着何种威胁?
30年内没有人想在这里对此作过彻底研究。这就是为什么沙勒要亲临阿富汗的原因。接下来的2个月,沙勒计划对805公里的韦克哈地区作徒步考察。
此项使命似乎有点可笑在于,由一群“武装”的伙计,在阿富汗面临一次民主选举的前夜,到她的国家里去搜寻难以计数的动物,但是沙勒一点也不为所动,“如果要等到世界都不出声”,他说,“那么每个人都呆在家中好了。”
参加“中世纪嘉年华”
2004年8月中旬的一个夜晚,记者和摄影师沃尔德刚到法扎巴德省(favzabad)的省会,一颗炸弹就在沙勒面前爆炸了。我们即时租了一辆破旧的汽车在被水冲蚀过的道路上驶向撒哈德(sarhadd),这是兴都库什地区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村庄。在那里,我们找了向导和用来驮物资的牲口,朝一条以前的“茶马古道”向山区进发。
这里属于阿富汗疆域,是乔治?沙勒拟议中想要建保护区的地方——满眼尽是卵状的石头,一片荒芜,似乎连时间也在空气中凝固了。牦牛踩着沉重步子出现在空旷的视野,一会儿又消失在远处的天际。
“我想我是错投今生150年,”沙勒对记者说,他用伟大的科学探险家如查尔思?达尔文、阿拉肯特?冯?亨布尔特和阿尔富兰特?罗塞尔?威尔茨所处的时代作参考,说道,“我远不能满足身处于这样一个远离人间的地区,踱着缓慢的步子在古道上游荡。你看看周围,瞧瞧这些东西,并闻闻它们是什么味道。”
离开撒哈德一星期后,我们到了小帕米地区中心的一个宽广的峡谷地区,在吉尔吉斯斯坦北端安营扎塞。
这里正在举行一个婚礼,欢庆仪式有点像中世纪的嘉年华。男孩们牵着马儿意气风发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女孩们将手指塞进嘴里,互相讲着悄悄话。孩子们紧抓着钞票被筵席的主人们逗得乐不可支。走出尘土飞扬的市场,驮夫们则挤进了塞满山羊的游戏场,这里是阿富汗人放松身心的地方。
沙勒离开了闹哄哄的市面,小心翼翼来到一冷僻处,他思忖,即将要进行的一场环保动员在此间婚礼派对上显得有点怪诞。但如此多的帕米尔居民聚集在一个地方,他不能让这样的机会在身边轻易地错过。他有疑虑,以游动放牧为生的吉尔吉斯人拥有羊和牦牛,他们会射杀马可?波罗羊作为他们的食物?
婚庆喜宴结束了,新娘与新郎进入了蒙古包式的婚房,沙勒向一个男人走去并与他搭话。这是一个高颧骨,头上戴着西伯利亚式皮帽的人,他使沙勒想起过去蒙古的牧马人。
“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听到了吉尔吉斯人民宽厚仁慈的传说,”沙勒开始了他的“播道”,“去年我在塔吉克斯坦过境时感受到吉尔吉斯人的好客,”他停顿下来让他的巴基斯坦翻译撒夫拉将他的话译成达里(dari)语。
“许多外国狩猎者纷纷来到塔吉克斯坦,他们化25,000美元可射杀一头马可?波罗羊,但是当地村落却一分钱也得不到。”质疑和不认可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很快,有一天,外国狩猎者可能来到这里捕杀马可波罗羊,”他说,“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吉尔吉斯人民必须要受益。”那名男子点头称是。“外国狩猎者必须化大钱才能猎杀羊,只要有肥大的马可?波罗羊在,村子才会兴旺起来”。沙勒在那名男子认识到事情最后的严重性之前继续将谈话的主题“深化”下去,他说,“这意味着吉尔吉斯人民必须保护羊群,这样,羊才能够长大,你们才能从它们身上挣到钱。”会面的结果是,沙勒的话语得到了人民由衷的拥护。
沙勒没有猎取战利品的狂热,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他认为如果控制狩猎和旅游能引领吉尔吉斯人民的抗争,可能会刺激民众起来保护当地的珍稀资源,避免马克波罗羊从数量上缓慢“滑坡”到最后灭绝的危险。
“保护物种取决于当地人民的意志。”沙勒说,“你要让他们进入角色,民众要与保护结果的利益挂钩。”
自那次参加吉尔吉斯人婚礼后一个星期,一个黎明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记者被帐篷外尖利的叫声唤醒,“斯科特,我在10
分钟内离开,”沙勒叫嚷道。
记者看了一下手表蓝盈盈的表面:凌晨4∶30。几分钟后我也走出了帐蓬,我们的生物学家已吃罢早茶,为一天的考察行进在去峡谷的路上。
朱比特神在天空中就像一块发亮的巨石,银色的月亮悬挂在黑黝黝的山梁上。
2小时后,我在通向峡谷的入口处赶上了沙勒的路程。
这里是过去3个星期里记者不断接触的艰涩地形,地面**着褐色的“胸膛”,山坡上没有任何植被覆盖,露出的只是参差不齐的石块,我的头上是一片钴蓝色的天空,太阳光为尘封的山岭洗去铅华,溶化了的冰碴汇成股股水流从岩石的缝隙流入附近的溪流。我为面前的“自然之酷”而折服,赶紧将它收入画面。“至少人们可以看到什么是自然历史中的古老时尚。”沙勒也对自然美色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