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工作,仅靠你挣的那两个子,再省着花也得叫一家人填饱肚子呀?”卫国利媳妇抹着泪眼说:“别人家的爷们看单位不行了,都停薪留职出来做点啥买卖,琢磨着咋样才能发家致富;你可倒好,守着烂摊子,你还想混出啥出息咋地?”
“你以为停薪留职是随便停的?咱们车间的大刘,就是车间的一个混混,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媳妇病了,孩子又小,单位开不出满薪,困难的要揭不开锅了,就想停薪留职出去干点啥买卖;秦厂长死活不放,逼的大刘借钱买双皮鞋送给他,秦厂长才给他开了绿灯。一般工人想停薪留职,过秦厂长这关都不易,何况车间的头头脑脑!”卫国利无奈的说,“我是车间主任更不能跟一般的车间干部比,百十来号人都在看着我,我要对他们负责任。”
“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开不出工资,你给他们偷去?抢去?”
“越说越不像话了,做领导的要有责任心,啥事不能首先想着自己。”
其实,卫国利压根儿就没想过扔了工作到社会跑买卖,或者学着某些能人的做法,身在曹营心在汉;人在单位工资一分不少拿,全部精力却都用在投机倒把上,变着法儿的琢磨发大财。财找人——出门拣块石头变成宝;人找财——无缘多怨生邪念;卫国利认准了这个理!这辈子能守着自己的工厂,脚踏实地、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做好本职工作,到时候工厂能给发份不多不少,但足以保证一家人医食住无忧的工资,等到自己干不动的年龄,能无忧无虑的伴着老婆安度晚年,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发大财的终归是少数人,多数人还得靠脚踏实地的工作呀!在为社会创造更多财富的同时,不也正是在为自己的幸福生活提供保障吗!
卫国利的想法没有错,只可惜生不逢时,在一个为了钱,举国上下急功近利,巧取豪夺的大环境下,不琢磨发财就想医食住无忧,他这辈子是别指望了!
“你们不吵了好不好?”卫国利老母实在看不下去了,善意的解释说:“开不出工资的又不是咱一家,克服克服总不至于饿死人吧!想起挨饿那年头,野菜、树皮都没的吃了(指六十年代自然灾害),比这时候苦哇,老百姓不也熬过来了吗!”
“那时候没粮食可以吃野菜,现在的野菜比粮食还贵,除非天天喝自来水!不想法赚钱,就凭你单位的领导,早晚有一天自来水钱你都付不起!”
“妈妈,你跟爸爸别吵了,以后我再也不吃零食了。”
“我的乖女儿!”卫国利媳妇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哭着说,“是妈妈不好,妈妈没能耐,妈妈对不起你。”
卫国利的眼圈也红了,他坐在媳妇身旁,扶摸着媳妇肩膀说:“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能力让你们过得好一点,我对不住你们!相信我,我会加倍的努力工作,一定会让你们过的比现在好。”
“你再努力得有工可作?咋竟说糊涂话呢!”卫国利媳妇埋怨着说。
“听我告诉你,现在厂里把生产和销售的部分权力,下放给了各个车间,各车间可以自己揽活,自己生产,自己销售;我就不信我搞不好。”
“车间都自己搞,你叫当官的都喝西北风去?”
“我说的是部分权利。再说了,厂里和我们是三七分成,厂里拿七,车间得三。”
“我就知道,你厂的秦寿升不会安好心!车间工人累死累活的,到时候能不能开出工资都不好说,先拿出七成养着他,这不是拿你们开涮吗!”
“你还指望当官的下车间和我们一起干?允许车间独立经营,对我们来说就算开恩了,多给他们点算什么。”
“你就折腾吧,早晚有一天工人的心叫你折腾凉了,到时看你咋解释。”
卫国利媳妇懒得再和他拌嘴,自己到厨房洗了把脸,出来对卫国利说:“我到我妈那看看,你们吃饭就不用等我了。”
街上。天开始渐渐变黑了,街道两旁的酒楼商铺,都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近处闪烁的霓虹灯和远处隐约可见的万家灯火,使这个城市更显得色彩斑斓,景致迷人。
卫国利媳妇说要到她妈哪儿去,不过是找个借口,她感觉心里闷得慌,就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马路上,一些人围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出于好奇,卫国利媳妇凑到跟前也想听个明白。
一辆高级奔驰车追尾撞上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不讲理,除了修车非要让人家再拿点误工费不可。
开高级奔驰轿车的人可不干了,“我按了半天的喇叭你不让路,你怪我?”开奔驰轿车的人说。
交警来了,经验定,出租车是在等红灯,开高级奔驰车的主酒喝高了,应负全责。
“放你妈狗臭屁,”开高级奔驰轿车的主指着交警的鼻子说:“他不是想蒙钱吗,老子有钱,我撕了一分不给他,爱咋地咋地!”说着,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撕得粉碎,朝空中一扬,任风吹走了。
“同志,您要是这样的话,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交警客气的说。
“你敢抓我?”开高级奔驰轿车的主吃惊的看着交警问:“我老爸是……”
卫国利媳妇懒得听狗扯羊皮的事,挤出人群,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按理儿说,有些事怪不着国利,工厂不景气,他是车间领导能不替工人着想吗?工厂的领导都像国利这样,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呀!”卫国利媳妇边走边想,“自己帮不上他什么忙,还要给他添麻烦,实在是不应该;但是,没有钱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呀!不能说,一日三餐总是馒头沾大酱吧!日子过得苦一点,大人到也能克服,老人和孩子受得了嘛?”
路上的行人,有匆匆而过的,也有悠哉闲哉观光漫步的,还有一些因没钱可赚,愁眉苦脸而闹心的。
“挺胸腆肚,傲慢洒脱;名牌遮体,目不斜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当官的或者是有钱的。这些人钱多的简直令你无法想象:挥金如土,暴殄天物;可以随心所欲的咀嚼地球上的有限资源,不如此,钱多的没地方花呀?愁人不愁人!相比之下,再看那些衣着简陋,精神萎靡不振的人,叨一眼就知道是下岗工人,都是些跟自己一样没钱花的主。唉!人生就是这么几十年,自己为什么不能做个有钱的人?像刚才那位追尾的主,没理拿钱也能绕回三分理!我要是有钱,不会学他那样撕钱赌气,只想叫一家人过好这几十年;我到那才能赚到钱呢?”卫国利媳妇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自怨自艾的在心里嘀咕。
想入非非、难以自拔,是件苦事也是件乐事;她真想把自己留在幻觉中,不想再面对现实。突然,感觉有人拍她肩膀,硬把她从幻影中拖回现实;她不情愿的扭过头......
“白鸽!”卫国利媳妇一见是单位的好友,精神立刻振作起来,拉起白鸽的手笑着说,“你这个小白鸽,吓我一跳。”
“燕子姐,什么事想的入迷了?不会是迷上哪位帅哥了吧?”白鸽搂过燕子的腰,笑着问。
“你坏,看我咋收拾你。”燕子咯叽着白鸽的胳肌窝说。
“燕姐,我服了、服了。”白鸽被燕子咯叽的笑弯了腰,不停地告饶说。
“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到哪儿去呀?”两人闹够了,燕子看着袒胸露背的白鸽问。
“我没啥正经事,挺长时间不见了,走,找个地方唠唠。”
“算了吧,今天心情不好,改日到我家,咱俩好好唠唠。”
“心情不好,妹妹才要替你分忧呢。”白鸽说着,也不由燕子分辨,硬是把她拽进一旁的酒楼。
燕子和白鸽是一个单位的同志,平时,两人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在一起从来就没有不说的事,不唠的磕。自从两人下岗都回了家,这次见面还是头一回,互相关爱的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只见两人边吃边唠,唠的是有滋有味的。
“你老公单位怎么样?能开出工资吗?”燕子关切的问。
“下岗了,在一家服装批发市场当保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