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多的声音变得卡顿，他像是视频卡住了那般，肢体在空间中发生断裂。
“但你还是吃完了，”马卡多冷漠地指出了这一点，“并变得越来越胖。”
随着时间推移，哈迪斯感觉自己越发触到真实，又或者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他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哈迪斯开始变累，憋气时间也到了极限，有时候，他因为缺氧而昏过去，但又在冰冷的冥水中再度醒来，继续朝上游去。
那发光的，都是人。
断续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哈迪斯受到重创般地缓慢低下头，看见了盘子中重新长出的事物，洁白的餐盘之中，那张突兀的嘴张开，马卡多疲倦地说道，
哈迪斯看不太全，他能看见雪原上的赤红身影，花园中的巨大虫茧，行宫里的……
“还有呢？”
终于，一束昏暗到极限的光穿透河水。
首先是最简单的，1+1=2，1+2=3……哈迪斯一条条地攀爬在逻辑的大山上，他需要重新搭建起逻辑与理性的通道——这也是他能够存活下来，最根本的依靠。
马卡多叹了口气，
“你该回去干活了，哈迪斯——伱吃太多了，没觉得自己变胖了？”
这令他感到想吐——哈迪斯不清楚自己究竟吃了多少，“吞噬”这件事在他的潜意识里被具象拟态为了“进食”，他想起刚刚撒了一地的马卡多——哈迪斯由衷地希望他们不要把自己完全献祭给他。
哈迪斯嘴里叼着饭勺兴冲冲地跑出来了，把碗放在马卡多面前，然后坐到马卡多对面，跟马卡多没什么好讲究的，哈迪斯直接开吃。
马卡多再次深吸了口气，他平静地望向哈迪斯，平静中透露着幽怨，“没别的事了？”
对于一般人来讲，这是个痛苦的过程，不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对不对，不知道是否有着出口，被溺死的痛苦随时折磨着他们，他们会在这个过程中怀疑自己，怀疑一切，最后走向自我毁灭。
马卡多盯着哈迪斯，表情凝重，不语，老者的眼神看得哈迪斯心里发毛，
“咋了？”哈迪斯说，他感觉马卡多不太对劲，他面前的马卡多比他之前认识的弱小太多，也瘦削太多了。
但对于哈迪斯来讲，他只希望自己向上游的距离大于他昏死时，向下沉底的距离。
他们仿佛整个人都是由某种会发光的润玉雕刻的那样，周身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在冥水的安抚下缓缓沉入河底。
在哈迪斯耐心梳理的过程中，他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哈迪斯意识到自己可以移动了，于是他挣扎起来，努力朝着上方游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温和的米白色光芒照在他的脸上，光波随着涟漪荡漾着。
哈迪斯惊恐起来，“卧槽不对啊我之前不是还在宫殿里来着？！”
“有点，”哈迪斯严肃地说道，“但我的饭盆里一直在往外冒饭，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所以我决定全炫了。”
成千上百，兆亿的，沉睡着的人们静静地漂浮在水流中，他们的脸上安详而平静。
好，他不会布灵布灵发光。
于是他往上游，缺氧昏过去下沉，醒来继续往上游，再缺氧沉下去……
“卧槽？！”
哈迪斯想了想，“记不起来了。”他含糊地嘟哝了一声。
当他再次睁眼时一切都已经退潮了。
那些记忆只有片段，他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哈迪斯封存好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继续理着自己的信息。
马卡多笑了一声，他垂眸，看见自己面前碗里的不明发光物——这部分灵能看起来来自色孽。
越来越亮，光束一串串穿透着水波，哈迪斯抬头向上看去，那光点在逐渐放大，变成线，拉长，变宽……
哈迪斯感到自己的思绪迟滞着，他想要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总有东西在拦着他这么做，它们在阻止他思考，阻止他做出除了本能外的其他决策。
“你妈的……”
这是马卡多对哈迪斯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