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烟烛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她现在只在乎两件事。
一件,是奶奶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
另一件——
就是上次慕然和她说,叔叔婶婶谈到她已故的父亲,谈到钱,到底是为什么?
叔叔婶婶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这是慕烟烛颇想弄清楚的。
但也知道,问叔叔婶婶,刁钻刻薄的二人不会说实话。
中午一大桌子亲戚,披麻戴孝,坐在圆桌上吃饭,等着下午出殡,然后下葬。
这是慕烟烛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亲戚,有种过年的架势,只是没人笑意满面,大家都恰到好处表现出哀伤的神色,哪怕是装的。
人心隔肚皮。
“烟烛啊,这是你老公啊?”
一个慕烟烛不太熟的亲戚开了口,对方一直打量江清池。
慕烟烛点点头。
鼻头很快酸了。
她幻想过这样大家子的场景,应该是她办婚礼的时候,亲戚朋友都来,然后奶奶会拉着她的手,对亲戚们介绍:
“这是我孙女婿,帅,有气质?”
亲戚们肯定会赞不绝口。
肯定会纷纷问,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女婿。
奶奶肯定会一脸慈爱地望着她,然后摸摸她的头发,自豪地说,“当然是我孙女好呀,我孙女优秀,才配得上他。”
幻想终归化成了泡沫。
日后办婚礼,不会再有拉着她手的老太太。
也不会有人对江河说:
“孩子,我现在把我孙女交到你们江家,以后要对她好,照顾好她,给她幸福,不许怠慢她一分一毫,要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孙女,我不会放过你的!砍你一根手指都是少的!”
“烟烛啊,你老公一个月赚多少钱啊?”那个亲戚又问。
慕烟烛回神过来,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江清池。
“他是个小经理,一年也就二十万。”
这年头眼红病的多,亲戚又如何,常年不来往,只不过是隔着一层血脉的豺狼虎豹罢了,所以慕烟烛并不想说出江清池的真实身份。
对方点点头,点燃了一根烟抽,“一年二十万也不少,我听说你在杂志社工作,哎呀这能赚多少钱啊,倒不如随着你老公从商,有出路啊。”
还未等慕烟烛说话,一旁的江清池揽过她的肩膀。
丧事面前,他刻意沉默,直到这时才看向那位话多的亲戚。
“这位长辈,我家烟儿喜欢做什么,我就让她做,这年头很多人碌碌无为的活着,有理想的不多,能为了理想奋斗的更少,烟儿有自己爱好的东西,挺好的!退一步来说,反正有我养着她,不会让烟儿吃苦。”
对方哑口无言,拿烟的手指微微一抖。
都是男人,江清池是小辈,却大度又有风度,他身为长辈小人长戚戚,现在他若是再反驳,那也是让别的亲戚看了笑话去。
沉默为妙!
慕烟烛瞧着江清池眉眼的深情,心底莫名柔软,小声同他耳语,“这台词你是不是提前准备过?”
不然为何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来啊?
江清池瞄了她两眼,捏了捏媳妇的脸,“全是实话,不用准备,脱口而出。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有我啊,永远。”
桌子底下,江清池暗自捏紧了慕烟烛的手。
……
下午出殡,黄昏之时奶奶已下葬。
一切尘埃落定一般。
失去的人,如同这细雨,落地就化为乌有。
慕烟烛和江清池在坟头呆了很久很久。
亲戚们都走光了。
江清池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慕烟烛身上。
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