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捅过一刀的伤口正隐隐作痛着,贺熠捂着伤口,咧嘴道:“哈!好笑了,你以为我会稀罕你帮我?!滚!”
“你稀罕不稀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要帮你,是真心的。”简禾将弃仙抛到了远处,强行将挣扎着的他抱了起来,按在了床上:“反正,随你怎么骂,我不滚,你也别想着滚。要么我们抱着一起滚。”
他们现在的体型相差太多,简禾再娇小,也是个成年人,压住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小孩儿,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试过这样受制于人了,连番挣动,都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就好似是维持了许久的自尊心,终于被撕了个粉碎,贺熠口不择言,骂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管得着我吗?!”
“我管得着。”简禾直视着他,用比他还大,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就凭在江州城外捡到你的人是我,就凭在仴城是我帮你引开了追兵,就凭这座屋子是我找到的,就凭你现在连弃仙都拿不动,就凭你现在打不过我。”
一连几个排比句,贺熠呆然了一瞬,勃然大怒:“闭嘴!!!等我恢复了,我要第一个杀了你!”
二人互相瞪着彼此,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至极。
简禾直视着他写满了不甘心的眼睛,肯定地道:“你撒谎。”
“……”
“在一年前,我阻止你刺杀玄衣的那一刻,不就已经露出马脚了?那时候,你就发现我不是‘尸体’了,为什么还继续保护着我的身体?你大可以把蛊虫取出来,让我这副身体烂掉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在用心头血保存着我的身体?你说杀我,难道不是在撒谎?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贺熠道:“我当然下得了手!”
“是吗?”简禾不为所动,续道:“我记得,我在江州城外面的破庙里捡到你的时候,你是个瞎子,弃仙折断了,灵力晦涩,还不知道我是谁。为了活下去,你选择了利用我来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一次比上回的情况更糟糕。而且,在仴城中,能帮你的人、最适合帮你的人,也只有我了,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利用我?为什么要我‘滚’?”
贺熠咧嘴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不稀罕你帮我!”
“不对。”简禾轻声道:“因为你这一次,真的相信了我。”
贺熠身子一颤,大笑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谁都不会信!”
“你说这些话是赶不走我的。”简禾低声道:“贺熠,不要笑了。”
贺熠的笑声凝了一瞬。
“开心就笑,伤心就哭,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简禾伸出手去,强行地揉了揉他的脸,道:“你是人,不是怪物,偶尔示弱一次,发泄一次,又有什么所谓?就算你哭得满脸鼻涕,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
简禾起身,松开了对他的压制,拾起了弃仙,还给了他:“我虽然现在长得比你高,力气也比你大,但是,我总不能一天到晚不睡觉盯着你,总有看不住的时候。所以我不会再限制你了,你想走就走。”
她态度骤变,贺熠拧眉看着她。
简禾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道:“但是,不管你走到多远,我都会跑出去找你。”
“……”
“走着走着跑了,那我就折返去找。半夜不见了,我就半夜出门翻你。我现在去找点儿东西吃。”简禾放轻了声音,忽然道:“还有,骗了你,对不起。”
虎落平阳被犬欺。说实话,贺熠才刚当面拆穿了她,如果他不是恰好缩小了,那么,给简禾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造次”。哪像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
简禾下完最后通牒,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刻意地盯着贺熠了,而是晃到了这破房子的厨房翻了半天,别说一星半点的肉沫了,连株发黄的青菜也找不着。
简禾:“……”
她郁闷地连续揭了好几个锅盖,连连失望。角落的一个打开后,缸底还有一窝膘肥体壮的老鼠。简禾嘴角一抽,念了一声“打扰了”,瞬间把盖子盖上。
天无绝人之路,翻遍厨房,竟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乌黑油亮的米缸。更幸运的是,里边儿还有一点儿米,只是落了点灰,还能用。
旁边一个小缸中,则有半缸储下的干净的水,足以做饭了。
简禾大喜,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下坐直,不慎撞到了灶台。她“嗷呜”一声,疼得龇牙咧嘴,搓了搓头顶,这才拖着米缸出来了。
这些米看着脏,其实洗干净后,煮出来的卖相还真不差。只可惜了没有任何配菜,唯有用酱油混饭吃。
简禾:“……”
她自己也觉得,拿这种东西招待一个伤员,有点儿对不起人家。
贺熠没有走,团成了一团,缩在了角落,在挑拣着自己包袱里的东西,熟练地包扎着伤口,弃仙被他搁在了不远处。
缩小了的好处也在于此,伤口变相地也变窄变浅了。
简禾讪讪地把东西端到饭桌上后,贺熠连看都没有看她,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简禾放心了,也端起了碗,吃了久违的一顿饱饭。
夜间,温度降得很低,简禾勉为其难地用东西堵住了屋顶上的破洞,再将柜子里所有还能用的被子都翻了出来,铺成了两个被窝。
床只有一张,但它床脚高,床面也宽,睡两个大人也绰绰有余,更别说是一大一小。只是,两人才刚激烈争吵过,贺熠应该也需要时间平静。故而,简禾才舍弃了那张大床,把它让给了贺熠,自己就用两张长桌拼起来,躺在了上面,凑合一下。
紧张奔波一日,虽然桌子四个角有点儿摇摇晃晃的,但简禾还是很快便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与贺熠住在天岂山时的事儿。梦中,瓢泼大雨,电光蛇行,闷雷炸响,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她在东摇西摆的树木间穿行,寻找着贺熠的藏身地。骤然,一道惊天雷声在她耳边轰然炸响了!
简禾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是不是天岂山,而是一片陌生的木天花。壮阔的冬雷在荒凉的大漠上一个接一个地轰响,恍若巨兽在咆哮。
简禾:“……”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是外面真的在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