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寒冷。
还很悲伤。
是的,他笑得很悲伤。
笑应该是快乐的。
但我从严闯的笑容中,看到的却是浓浓的哀伤。
这似乎很矛盾。
但又似乎理所当然。
然后,我看到严闯已经笑出了眼泪。
这当然不是喜极而泣。
而是实在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然后就听严闯在说。
“你们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么?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是一个没爹的孩子。为此,我不知道受了多少嘲笑,为此打了多少架。可你们知道么?别人家的孩子受了委屈,都可以回家去撒娇,去说委屈,去哭闹,求寻求大人的安慰。但是我不可以。我在外面受了欺负,要是回家和我妈妈说委屈,换来的只能是我妈妈更严厉的惩罚。因为她觉得我被欺负了,是我懦弱,是我不够强大。我要做的不是回家哭鼻子,而是要报复回去。她从来没有因为我被人打骂而帮我出过头,甚至有一次,我的胳膊被人打断了,她都没去医院看过我,却因为我被打了,我告诉了老师,而又把我痛打了一顿。因为我妈觉得,我被打了去告诉老师,是做了一件很没骨气的事情,让她觉得丢人了,她不想要这么没种的儿子。她妈的口头语就是,人不能被人看不起,人要自强、自立。”
我听着严闯的讲述。
回想起之前在婚礼现场,严丽群看到严闯被人殴打时那无动于衷的样子。
更坚定了我的判断。
这个女人,真的心里面扭曲了。
爱人的背叛,爱人的另找新欢。
深深伤害了严丽群的自尊。
于是,她就格外的敏感、暴躁。
她教育孩子要自强、自立没有错。
但不应该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只听严闯继续说:“我从来不敢和妈妈谈起为什么我没有爸爸这个话题,因为每一次我提到,都换来的是妈妈的暴怒与歇斯底里,然后就是一顿狂风暴雨一样的殴打。真的,和我妈打我相比,外人打我轻多了,我根本就不在乎。”
严闯闭上了眼睛。
任由一滴眼泪滑落。
“开始的时候,我很怕我妈妈发怒,真的特别害怕,害怕到只要她一高声说话,我就浑身哆嗦的程度。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妈妈不要生气,不要发火,不要打我。她不需要多么疼我、爱我,只要能和我好好说话就可以。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指望我妈对我笑过,一次都没有。我只希望,她不要发疯就好。其实我妈妈在外面,在厂里,还是很正常的,虽然不爱多说话,但也能和人交流,可是一回到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仿佛是一个随时可以爆炸的火药桶。而我,就是她的出气筒。她打我,有的有理由,有的我不知道什么理由,有的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回忆这些童年往事的时候,严闯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哆嗦。
显然是这些经历,让严闯太刻骨铭心。
现在一想起,还是会发自内心的恐惧。
陈丹往前一步,想要握住严闯的手,给他安慰。
但又站住了。
严闯身上的西装已经破了。
还很脏。
他脱掉了又脏又破的西装。
解开了像是抹布一样,被撕扯得皱皱巴巴的白衬衣。
把他的后背展示给了我们。
“看到了么?这都是我少年时,留下的伤疤。”
严闯的后背,触目惊心。
一条一条,或深或浅的疤痕。
就像是树的年轮,能反映出树的年纪一样。
严闯背上,这些看着像是用皮带、木棍、竹条打出来的伤痕,也代表了严闯那不堪回首的少年岁月。
浅的疤痕不代表受伤轻,只能代表受伤日子的久远。
那在很多年前,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啊!
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从婚礼发生惊变到现在,陈丹一直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