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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杂乱的问题被她一股脑抱在怀中,甚至都不知道该上哪里将它抛出去。
“唔,优作叔叔他们确实不经常回来呢。和柯南真像,他的父母也是在国外生活工作,所以才会把他托付给我们。”毛利兰轻轻耸了下肩,“说来挺有意思的。我一度以为,柯南和你,是一个人呢。”
分辨出她此时剧烈波动的情绪,唐泽闭了闭眼睛。
“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了,新一。”
“……非得是他吗?”一语双关的,毛利兰这样问道。
他喜欢表现得很爱惜自己的手,因为那是给了他另一条生命,他赖以为生的根本。
坐在属于过去的黑夜当中,唐泽轻轻勾起了嘴角。
但看着桌对面微微愣着神的少女,工藤新一只是短暂思绪飘飞了几秒钟,就飞快收回了注意力。
圆润的拱形餐盘盖将热腾腾的菜肴封锁在其中,毛利兰借着它的弧度,与倒影中略微变形的自己对视着。
她听懂了。
句句无心,却又像句句有意。
“你听说过卧底吗,兰同学?”
那么多疑问,那么多因为怀疑产生的惶惶不安……
“不是他,也有别人,最终都是一样。”唐泽又一次闭起眼睛,话音一转,“但是,卧底也是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的。为了安全,为了追求最终的胜利,他们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或许会毫不知情地失去他的所有消息。甚至,永远失去他。”
“卧底?哪种,电视电影里那样,潜伏进犯罪组织的人吗?”咀嚼了一遍这个生疏的词汇,毛利兰皱起眉,揉了揉自己倚靠在桌上入睡压出的红色印记,觉得自己可能还没彻底清醒。
“啊,忍不住说了点有的没的。对了,你今天找我来是要跟我说什么?”毛利兰止住话头,略带认真地看向工藤新一。
哪怕是给她一个谎言呢,一个更精巧谎言。
等待答案的感觉,简直像在等待一场无望的判决,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合时宜,或者说,特别合时宜的尖叫声,就在他话音还没落地的瞬间响了起来。
凝视着这双完好的手掌,唐泽却仿佛看见了另一些痕迹。
听懂就好。
“哪有用这种方法避风头的……”情况被说中了大半的工藤新一摇着头,“比起变成小孩,直接跑路更容易?”
来者不善啊。
它曾经不是这样的,它曾经百孔千疮。
注意到他的口型,一直等待着他说话的毛利兰指尖颤抖了两下,轻轻缩回了玻璃杯边。
是啊,永远失去这个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再也找不回他自己了。
千言万语,只能归于一句无可奈何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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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然后她微微皱起了眉:“这对个人来说,也太残忍了。如果一个警官为了调查罪犯成了卧底,那岂不是代表,他也要成为一个罪犯?”
一个高中生,变成了七八岁的孩子,如此异想天开的荒谬猜测,她连开口提起它,都举棋不定。
哪怕知道唐泽描述的未必是某个具体的人,但想到世界上此时此刻,真的有一个,或者许多个,像这样的工作者正走在荆棘遍布的道路上,毛利兰就有些不忍。
唐泽摊开双手,垂下视线,注视着自己修长的手。
知道唐泽或许有转移话题的嫌疑,听着他平淡的,娓娓道来的口吻,共情能力极强的毛利兰,还是忍不住顺应他的描述,想象起这种人的生活。
工藤新一先是一愣,本能地顺着尖叫声转过头,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
用指尖在面前银亮的盖子上敲出两声清脆的回响,毛利兰朝她的影子绽放出笑容。
“下一次,我会自己追上去的。”